彼时陈若清正坐在亭子里看书,听了胭脂的告假,他问都不问就准了。

因为没有丫鬟,陈若清平日里的起居都是由吴可照顾的,所以乍见大爷房间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吴可还真有些怀疑自己是走错地方了。

“是春巧姐姐啊,叫我有事吗?”胭脂回过身来,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仿佛刚才脚步匆匆的另有他人。

陈若清进来的时候,胭脂正好躺累了翻了个身,换成脸朝里的姿势继续看,自然没看到风尘仆仆的陈大爷进了屋。

除了这个理由,胭脂实在再找不出别的理由。

她原意是要顺着这个话头再将胭脂敲打上一遍的,话说到一半却又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了,方才已经接着周玉珍的口将她奚落了一番,如果这时候再敲打上一次,会不会让这个看着低眉顺目的丫鬟心生怨愤?

胭脂磨磨蹭蹭的走在街上。街边小贩的叫卖此起彼落,叫卖的东西更是五花八满,如果换了平日,她一定不会错过这个难得的独自外出的机会,好好地逛一逛,顺便尝尝那些让人观之就食欲大开的小吃,只可惜,现在她身后跟了一个黑着脸的煞神。

“姑娘请留步——”

胭脂斜睨了眼,心中一再提醒自己不要被他那张妖孽脸骗了。

想到这样的流言差点就传扬出去,他的嘴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几乎毫不犹豫的,他就扔下了一锭足以置上一顿豪华宴席的银子匆匆地离开了这个包厢。yZuu点

真的是美人啊!胭脂带着几分妒意看着那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那欲说还休的凝水双眸,还有那足以让百花见之羞愧的娇艳朱唇,心中再次感叹造物者何其的不公,为何天底下所有美都让眼前这位占全了?还让她这样五官平凡身材干瘪的人怎么活啊!

“好了,人都退下了,有什么想说的你只管开口吧。”

难得的放松让胭脂失去了平常的警觉与小心,当厢房门被人推开时,她竟然没有现,更没有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已经走到了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在旁边静静的站了许久。

“好孩子,快来快来,我这正看得头疼呢,你来了就好,也省的我瞅着这一堆直犯晕。”

陈梦瑶吐了吐小舌头,做出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怕什么,现在是在车上,旁边又没有外人,你也太小心了吧。yZuu点”

陈若清没有马上回答,幽深的凤眼看着远处不知名的方向,他长长的喟叹一声:“说心里话,我实在不愿意见到这种兄弟相残的事情生在自己身上,但我承载的命运却是逼得我不得不一次次的向前……京中的局势紧张异常,你还是早做安排吧,也省的到时候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轻轻的笑了一声,她慢悠悠的提着食盒,从回廊里转了过去。

胭脂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的脸猛瞧,生怕这位主子突然起疯来不好收拾,便抬头朝门外瞅去,希望看到他平日里不离身的那个小厮。

“表妹,你我二人已经这般了,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情不能急于一时,与我倒也罢了,毕竟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我与你又没有行过三媒六聘,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就算你今后过了门也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这样的伤害,表哥怎么忍心让你去承受?”

陈梦萍怔怔地看着扬长而去的大太太和李嬷嬷,心中琢磨着她的那几句话。

大太太装模作样的唏嘘了一阵,拉着周玉珍冰凉的小手说:“你姑母我一生只得三个小子,瞅着别人家的闺女就眼热,当初见了你就特别的和眼缘,这才腆着一张老脸不要硬把你从爹娘那里给要了过来。前几日听你姑父听到那四个丫头的婚事,姑母才惊觉我的珍儿也长大成人了,姑母要是再这样拉着你,不是生生的耽误了我儿的好姻缘吗?那可是天大的罪过啊,到时候不止你父母要埋怨我,只怕你姑父都会骂我不知进退的,姑母今日过来就是想得珍儿句实心话,你是打算会爹娘身边寻觅姻缘呢还是想着让姑母给你牵线搭桥?”

“夫人这是要赶为夫出去?”

“是吗?”大太太眉眼间盈满了得意的笑“你倒是好眼力,这金钗的确不是镇上那些饰行能做出来的,这可是京中点翠坊里出来的上品,也能怪你没见过了。”

“这个府里,也就您一人还认为那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

听着父女两个的声音慢慢的远去,落在后面的胭脂跟在大太太身边低声说:“太太,人已经给您留下来了,接下来就要看您自己了!”

陈文一直在等着别人来询问陈若清的身份,陈世贤虽然话说的有些无礼,却也正符合了他的心思,所以就算陈世贤的话说的有些失了分寸,他也心情良好没有责备:“其实早在你母亲嫁进我陈家之前,府中就已经有了一位如夫人,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为父不得不把那位如夫人送到别处。这些事都生在你们出生之前,贤儿你自是无从得知,而陈若清,就是那位如夫人所出,他的生辰尚自比言皓大上几月,自然就是你的大哥了。”

陈文对陈梦瑶的话有些怀疑,细看之下,却觉陈梦瑶一派的天真无邪,那番话也似出自真心,并没有谁刻意教导过的样子。

陈梦瑶正想着怎么找个借口留下呢,听了大太太的话简直是喜出望外,满脸惊喜笑容的她只顾喜滋滋的跟着大娘和父亲后面,却没有留意到别几个小姐们眼中愤恨的神色。

李嬷嬷惯会察言观色,见陈松锦皱起了眉头就知道大太太的口无遮拦惹得他不高兴了。

胭脂这话说得巧妙,只说陈老爷会带着少爷小姐们回京,却丝毫不提是否会接大太太过去,她这么说有两层意思,一便是让大太太认为在他们这些下人看来,大太太上京那是势在必行的事,根本不用拿出来另说,算是变相的安慰了大太太;另一层却也是为大太太提了个醒:如果你要是不跟着老爷上京,那日后所有的好处可就没你的了!不管几位小姐嫁了怎样的富贵人家,不管三少爷娶了怎样的妻子,这一切的一切都将和你这个弃妇没有半点的关系,所有的荣光,都要等你上了京才有可能获得。

内室里面只留了床头一盏灯,有些昏暗的烛光下,偎在锦被里的陈梦瑶如同被人遗弃的小猫一般,怯生生的看着一脸愧疚与自责的胭脂。

身后的男人沉沉地声音带着杀气,如同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吐出的声音在寒冷的冬夜格外的瘆人。

垂着头得胭脂心中暗笑,起初她也没想到这个不存与已知历史的朝代没有这种东西,偶尔心血来潮的画了一张龙凤玉佩的草图交给前来送饰的饰行老板,立时就被他奉为奇才。

胭脂上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看了,笑吟吟地坐在了一边。

一直到香茗换了三盏,众人都有些疲累的时候,大太太才从最初的兴奋中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儿子从进门到现在还没有歇息上片刻。

吴嬷嬷这几天的反常其实胭脂一早就注意到了,起初她也以为是那个婆子抱上了周玉珍的大腿,暗中观察了几日她才知道,原来吴嬷嬷是在找那个让三少爷上了心的人。

“五姐……我看你成日里笑的那么欢快,还自当你过得挺好,却原来也是个命苦的……”

几人说话的工夫,又有几个年轻人围了过来,听到何木匠说的这么肯定,人群中好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都听得眼热心跳。yZuu点

周玉珍含羞带怨的娇吟一声,顺势捉住了他的袖子,“叫灵香去吧,你我都好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

胭脂暗中掐了一把大腿,疼的呲牙咧嘴的同时也从对美色的迷恋中回过神来。

打定了主意,王管家匆匆的抬起了脚赶往那些匠人们住的院子,他一定要先和李婆子的那个侄子套好了话才好,就算拿的少些也情愿,总好过一分挣不到不是?

直到一口气说的口干舌燥了,陈梦瑶才现自己还拉着胭脂站在花园之中,虽然积雪已经被打扫干净,但到底天气寒冷,刚才光顾说话了还没察觉,现在兴奋过来才觉得浑身上下都冻得颤,特别是穿了鹿皮棉靴的脚,几乎都要麻木了。

陈梦瑶浅浅的笑着,只是用小手力度适中的揉捏着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