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阆摇头道:“前些年日,也有朝廷派兵来剿的,却折兵损将,大败亏虚,此番贼匪倾巢而出,仅凭那苏都监那千来人,如何能够拒得贼势?莫若早请朝廷之兵方可保得这扬州城平安!”

林逋亦点头道:“先前只见那苏小小花容月貌,某也不妨直言,也有些心思,现如今见她这般情意,却不敢再妄想之,但若能成其好事,将她纳与这样一位英雄豪杰,又这般文采风华的男子,也算是可以慰怀也!”

苏文躬身谢道:“全赖大人之力!”

一念及此,那苏文便道:“一切单凭大人做主便是,但有吩咐,敢不从命?”

这话说的恳切,于这苏文后进晚学来说,却是让足了面子。苏文赶紧一礼道:“却蒙大人如此看重,却有感于五内,能够识得当世诗词文章四大家,倒是在下的莫大荣幸,便是日后念及,也是与有荣焉!”

那苏小小用兰汤洗浴,只将那香馥馥,软绵绵的洁白的身儿裹进那轻纱做的内衫,自梳妆一番,又吩咐做了整治了一桌可口酒馔,自身将那圆翘的臀儿,贴着那凳儿坐了。便吩咐那司律道:“且去请那苏公子来罢!”

那司律忙都拿画舫后房,去请那苏小小。

眼见得时辰便已然到了,此时岸边绕着画舫,人头相涌,衣襟相接,真个是挥汗如雨只为上前一步,便是要睹那苏小小的风姿绝色,听那绕梁三日的箫声琴律。

师爷笑道:“适才上堂之前,便与老爷商议了,这件案子若要俺老爷的意思了了,便是来个拒不认账。今日若是那赵頫着人看着那死鬼,我却也有计较,方才便已吩咐那仵作,若是有人看着,只需如此作答便是!”又附在那陈府尹耳边如是一番。那陈府尹点头笑道:“却也是去祸的老成之言,孟吉助我良多!”

陈府尹回到后衙堂上,却见那师爷迎了上来道:“不知老爷与那张阁老所叙何事?却与那案子有何干系?”

“不想!”薇娘头也不会,只是气道。心理却怪这郎君为何也不来看看则个,因又想这女眷宅内,岂是男子随意可来?即便是自家的未来夫婿,也是随意不得!想罢无趣,又是叹息!

吴大牛点头道:“若是如此,也是一条出路,如今便要兄弟引荐,我便投了军便是!”

那巡检却点头笑道:“既然如此,今日便饶你便是,若是再有此举,定要拿你法办!”言罢,一声断喝道:“还不快牵了你那遭瘟的畜生快滚!”

好个张小年,将刀一摆,也不惧他,只管刀来刀挡,叉来刀拦,棍来脚踢。几人战成一团,一时间却难以分出胜负。不是张小年武艺高强,却是那几个汉子,不通拳脚,在这半罐子张小年手上,倒也使了个旗鼓相当的势。

陈府尹冷笑道:“我自然知道你四人一体,我且问你,你若是没有参与,为何知道他等三人谋了财,害了命?本府尹却还不糊涂!只等那三人到案,便真相大白!”

董和见短棍飞来,到了一声彩,却是卖弄了一个醉倒横榻的架势,躲闪过去,便道:“你我兄弟便是恩断义绝之时,只是不是个识时务的人,可惜可惜!”便吆喝一声,那二十许大汉一齐动手。

张小年亦叹道:“却是要拿着双份的薪俸换的那欺心的证据,我等良心如何能安?”

内里那芙蓉姑娘沉默良久,却叹息一声道:“此事还需我走一趟便是,你只对那府尹大人道,我这便动身,让他寻一个方便的所在,我却要向那府尹大人请教一番,如此重案,却为何传了一个弱质的女子到堂便是!”

苏文笑道:“张阁老请放心,薇娘乃是至情至性之人,若是心胸开解,定然会病体痊愈,在下也只是因情顺导而已。”

那薇娘闭了双眼,点点头,一将两行泪珠儿滚下来。

张阁老闻得此言,心道:这苏文口若悬河,言辞辩驳,却难以压倒,哎,想不到这杭州城内,衙门差役之中竟然也是卧虎藏龙,却是小看不得这天下人,奇人异事,隐遁于世,也是有的,却不想今日这苏文便是一个,只是我那苦命的女儿却是遭了罪过!

且说苏文自去那府衙上,替吴大牛告了假,也自回家,将今日之事,细细思量起来,却又多处不甚了解,想这赵頫便如平地里冒出来一般,很显然听其口音,看其穿戴,便是那京城来的人一般,那一伙人也是面生的紧,若是平常闲汉,或是家奴,哪有这般身手不凡?虽然自己能够以一力敌那十数人,却是颇为吃力。

那青衣汉子得手之后,立即向城门口奔去,竟然夺路而逃。苏文一见,心中愤怒,便道:“两位兄弟先行将这红衣汉子锁了,为吴兄弟请个大夫看了,待我拿了那青衣汉子再来计较!”言毕,也不待两人有所反应,径直就往城门口追求。

苏文冷笑道:“素闻张阁老为人正直,为人趋公好义,才为人所不容,却不曾想在这区区小事之上与人计较斗气,在下也只道传言有讹罢了,岂敢再做他想?”

薇娘情难以堪,以目斜睨那翠儿,见翠儿神情黯然,心中微微一叹,便道说话,却不知那翠儿疾步上堂,对那张阁老道:“老爷容禀,小姐心中实在是同意这门亲事的!”

待翠儿进了门中,见那张薇娘正在坐于凳几之上,拿着那卷《白蛇传》,时而蹙眉,时而欢颜,正读得入心,不妨被翠儿大呼小叫打断深思。便不满道:“何事大惊小怪,却来扰人清闲!”

翠儿便言道在万花楼旁遇见苏文之事,一一道来,说的伤心处,又声音哽咽起来,暗自垂泪。

小四不屑道:“这位大官人说话休如此,我家主人卖艺不卖身,岂是能用婊子呼之?便是那杭州府尹见了,也不是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小姐’?”

“端的好字!”那张薇娘看得如痴,暗暗叹了一声,然后翻开那册子,却不想从里面掉出一条手巾儿,奇道:“怎的这册子里还藏着这劳什子?”细细一看,却还有些字在那上面,展开来。

言罢,三人俱望向苏文。苏文笑道:“此事易判,你看那苦主明明是刀伤致命,却被相公判为马上风而死,这桩明眼人都明白的案子,相公岂能就此断案,定然是有所压力,想想断案之前,那老鸨与相公说话,虽不知碎屑甚么,但也只这压力定然来自于此。”

那老鸨赶紧还礼道:“休说此话,休说此话,我们且去楼下,等那府尹大人来为我们做主!”说着,搀着那芙蓉姑娘,径直走到楼下,捡了一个干净的座儿,让那芙蓉坐了,自己倒站在一边,俱不在言语。

行不多远,在约好的路口,便遇到了张小年一人。那张小年穿着一件绸缎长衫,带着纱巾帽儿,腰间系着一个香袋子,一眼看去,倒像是个翩翩的公子,读书的秀才。

辗转反侧,竟然不能成眠,便索性翻身而起,披了一件雪白色轻纱薄外衣,移步书桌前,细细的研磨了墨水,轻舒皓腕,将那《西厢记》中应景儿的句子写了出来,反复的细看,一时间竟然痴了。这正是都道真情有几回,世间自有痴儿女。

“原来是翠儿姑娘!”苏文一见之下,顿时欣喜。待翠儿拿了包子,两人并肩而行。

四人于是吆喝一声,便向附近的一家酒肆而去。尽管巡街时间喝酒时有些坏了衙门规矩,可一来衙门主事对这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事便罢了;二是城南这片治安一直都为良好,很少遇上什么闹事的!

诊断完毕,苏文只闻缘故,那大夫摇头道:“病体沉疴,却非一日之寒。想事心情郁结所致,今夜只开些调和之药,补气之汤,慢慢调养便是!”

苏文答应,那大夫又道:“只是此后,便不得再心生郁结之气,不然,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得她的性命,切要慎重!”那大夫又替小小金针过穴一回,便道:“今番已然扎了针,你再灌她一些糖水,不多时,便可醒来!”

苏文点头称是,又摸出几辆散碎银子,递与大夫作为诊金。那司律陪那大夫到了厅堂,那大夫开了个药方,也只是一些当归、茯苓之类的药物,司律自去抓药不提。

苏文吩咐丫头,去弄些热热的糖水来,自去那小小房中,只在她旁边陪着。不多时,那丫头提了糖水过来,苏文倒了一碗,将那小小托起,让那丫头端着糖水到近旁,自己拿了汤匙,便喂那小小。幸好这糖水下去,还能入肚,须臾,一碗糖水喂罢,苏文又吩咐丫头道:“你暂且去罢,这里有我便是!”

那丫头自出去,苏文复又将小小放下,看那花容削瘦,却不知心思又受的何种折磨,心中甚是愧疚,又感念这苏小小情意,一时间便暗道:这小小虽是花魁,却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奇女子,如此这般,我却又如何消受的起?只盼她能日日好起来,便与她调琴赋词,做个琴瑟之好罢了!

所谓心灵福至,那苏文刚刚感念完毕,却听得绣榻之上,锦被儿裹着的人儿,呻吟一声,便已然醒转过来,一言便望见守在榻前的苏文,不觉催泪道:“郎君,可苦死小小了!”

这一声儿,恰如杜鹃啼血,哀婉不绝,便是铁汉心肠,也要催的泪下。

苏文将那小小手儿牵住,只道:“小小心意,某自知也,非是某不愿见小小,只是觉得小小仙容之姿,某有些自惭,又因家中尚定有亲事,又不知小小心意,不敢莽撞,怕伤了小小之心。”

那苏小小泣道:“郎君修说此话,但只得常伴郎君身侧,便于愿足矣!小小却不是个得陇望蜀之人,心浅的紧。”

因又拉着苏文的手道:“还望郎君从今以后,莫要离了小小!”

苏文点头叹道:“小小待我如此,我又岂能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