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谨大吼一声,猛的飞一脚,踢在拉住自己脚的曹兵脸上,那个曹兵头颅出了闷响,口鼻都淌出鲜红血液,歪脖气绝。

曹军的优势已越来越大,一些并州军卒开始向后退却,再这样下去,整个下邳危如累卵。

但是峨嵋刺和峨眉针就令张铁匠不解了,高谨不断解释:“峨嵋刺的形状是中间粗、两头细的锥形体,头端略扁,呈菱形带尖。”说完生怕张铁匠不解,只好又补充:“你只需记得,打制出一柄两头都是尖头的长枪便是了。”

高谨微微一笑,这笑容之间,脑袋已飞快的运转起来:“在下表字伯鸾,倒是忘了向高大哥提起。”

军汉大喇喇的落座,望向其中一人:“孙观,何事如此慌张?”

高谨忍不住对这军汉的身手喝彩,这人的实力比之曹洪、曹仁差了太多,与典韦相比更是相差万里,那些人都是曹军中的名将,身手自然不再话下,可是这军卒竟能爆发出如此力量,也确实不算凡手,若是寻常人在他的奋力一击之下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高谨细问下去,才知道了缘故,长史治军,这是东汉时留下来的规矩,州郡太守都下置一名长史,督兵马,亦助太守掌兵。这个职位原本十分显赫,可谓是一州一郡的军事二号首脑,权柄很重。可是到了东汉末年,黄巾之乱伊始,地方军阀开始崛起,天下四分五裂,长史的地位便开始没落,原因在于豪强开始成为军阀的臂膀,军阀要治军,已不需要长史了。就譬如现在的吕布军,既有八大健将,亦有泰山贼的众首领,这些人都各有自己的军马,若是他们的士兵违反了军令,长史恐怕也不敢过问。

高谨阔步进来,不卑不亢,连曹操都都已经见过,见个吕布又算什么?他无欲无求,既不稀罕赏金,又不希望加官进爵,所谓无欲则刚,他并没有巴结奉承的必要。

下邳城下,数十座大营连成一片,猎猎作响的旌旗随风招展,密密麻麻的曹军排列在城下,数月的连续作战,并没有让他们显露出疲态,只等主帅号令一下,便即刻攻城。

吕婉君阖开眼眸,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不便醒来,草庐只有一间,曹仁是睡在庭院里,高谨与吕婉君睡在里屋,这倒不是高谨诚心要占便宜,实在是为了疗伤和方便照顾,只是他毕竟是男人,男女同处一室总是难免会有些尴尬的地方,吕婉君开始时还有抗拒,过了几日也就慢慢的熟稔了。一开始她对高谨还有些感激,后来高谨撇下她走了,恐怕憎恨的心思也有些,到后来等她再醒转,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就颇有些心情复杂了。如今与高谨同处一室,吕婉君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曹仁抿了抿唇,冷冽的眸光扫了高谨一通,双腿一夹马腹,战马悲嘶一声扬蹄如飞,向着高谨疾冲而来,曹仁嗔目如裂,手中长刀已经高高扬起。

曹洪望着曹仁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跺脚,跌足长叹道:“子廉此去凶多吉少……”良久,他才醒悟过来:“此事需先向曹公禀告才是。”

“爹爹……君儿心口疼的厉害。”身后的少女气若游丝的在军汉的身后喃喃呼唤,她的声音并不大,很快便被喊杀的声浪盖过,军汉并没有察觉出异样。

典韦狠狠的剜了高谨一眼,眼见高谨身后越来越多的吕布军围了上来,心有不甘的道:“下次……下次你不会再有这样的运气。”说完一边警惕的注目着高谨,一边退入乱兵之中,转身出城。

高谨大口的喘气,因肌肉的松弛腿肚子不由得打起抖来,方才他拼劲全力,此时一下子松懈,才发现浑身的骨骼竟说不出的难受,他反手用那柄早已布满了缺口的长刀驻地,支撑着身子,看到身侧无数人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心里也生出一些暖意。

若是他不去撑住那面旌旗,不在危险的关头稳住最后的一点士气,恐怕这些并州军士等不及救援便因士气低落而被曹军屠戮,整个下邳可能失守,高谨不能保证曹军会比吕布军好到哪里去,这些连续作战了数月的曹兵身心疲惫,入城之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能预料,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挺身而出。

而现在,他做到了,不管怎么说,他改变了这个大时代某处一个细微的历史,虽然放在史册中或许不值一提,并没有影响到一丝一毫的历史进程,可是今日发生的一切却铭记在高谨的心中,这令他信心百倍,令他似乎捉摸到了一点人生的方向。

浑身衣袍满是血迹的张辽带着几个亲卫踱步过来,张辽郑重的向高谨躬身行了个礼,随后眼眸抬起来直视高谨,一字一句的道:“高壮士,大恩不言谢。”说完,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毅然折身,在亲卫的佣簇下离开。

“真是个怪人。”高谨目送张辽的身影,这人给他的印象不苟言笑,令人不好接触,但是方才那直视高谨的目光,高谨还是从中看出感激。

很快,在人群之中高谨看到高顺的身影,高顺一身重甲,雄赳赳的提刀过来,一只拳头不轻不重的砸在高谨心窝,咧嘴笑道:“好汉子,并州军上下都说此次幸赖你能够举起大旗,否则北门危矣。此战首功非你莫属,哈哈……”

高谨被高顺的拳头一砸,立即牵动了浑身的伤势,龇牙咧嘴的拼命忍住,最后不由得放声大笑出来:“他娘的痛快!”这种仿佛发泄一般的大笑绝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在剧烈的搏斗和厮杀之后,那种浑身上下的放松。

高顺扶住高谨,道:“你和曹将典韦交过手,此人如何?”

高谨总算是享受了伤员的待遇,形容道:“此人勇不可当,不愧是曹军第一勇士。”

高顺笑了起来,身上的重甲也随着他的笑声抖动而锵锵作响:“你倒是会吹嘘,他越是勇悍,你能与他对敌,岂不是拐着弯炫耀吗?”

吴辰皱起鼻子,只好道:“绝没有半分炫耀的意思,总不能说他徒有虚名?这一次幸赖你们来的快,这人力大无穷,搏斗时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留余地的放出杀招,再晚一刻,我便撑不住了。”

高顺颌首点头:“异日若有机会,我去会会他。”说完又道:“某叫几个军士将你带回宅邸,这里还有些事尚需处置,

若是你的伤势许可,我夜里来叫你一道去侯成府邸赴宴,届时城中诸将都要去,很热闹的。”

吴辰道:“我自己能走,先去治所看看,你只管来治所叫我。”

高顺顿住脚,点了点头,折身便往重甲兵处去了。

高谨回到治所,治所的大门禁闭,过去拍了拍门,大门嘎吱一声露出一丝缝隙,一只眼睛从缝隙中猫眼张望,看到浑身是血的高谨时,大门便张了开来,杨森喜气洋洋的行礼道:“恭喜大人安全无恙。”

治所里的差役俱都涌出来,或许是因为城池保住的惊喜,或许是因为担心高谨,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出来相迎,声音中带着庆幸和喜悦,将高谨佣簇起来,有人要给高谨换衣,有人抢先进去斟茶,有人问北门退敌的经过,高谨似乎找到了一些归属感,不管如何,刚才他所做的事是值得的,这些差役又有何辜,他们的家小俱都在城中,若是城破,谁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呢。他高声道:“进去再说。”

众人这才醒悟,前呼后拥着高谨到了签押房,请高谨在公案前坐下斟茶递水不亦乐呼,高谨难得享受这一份惬意,端着茶盅喝了口茶。

杨森后怕连连的道:“方才在北城,某真是吓死了,亏得大人有如此胆魄,竟敢冲进敌阵。”

高谨笑了笑,也不回答,有人给他弄来了干净的衣衫,他脱下外袍换上,这才抖擞精神道:“从今往后,治军治所再不能似从前一样,我们是官役就要有个官役的样子,不是我们怕那些乱兵,该是那些不法之徒畏惧我们,谨记我今日的话。”

众人轰然应诺,他们明白,这个长史大人与前任们不同,从前的长史要嘛是忍气吞声,要嘛被那些乱兵整治,可是现在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谁都说不出来,这或许只是因为对高谨有信心的缘故,他们相信高谨能保护他们,也相信高谨能令他们扬眉吐气。

而高谨,却又是另一番的心境,他明白,他能做更多的事,他的能力有限,不能改变整个时代,难道连身边的事都不能改变吗?不管如何,他也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