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完,前头人群一阵喧哗。

白雪惠心里啐了一口,那云菀沁回乡时最多两三岁,还能记得童氏的样子和胖瘦?吹牛不打草稿!亏这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岁数,竟还真是信了。

慕容泰一下子也没法仔细回忆,蔑道:“想要财,直接从本公子口袋里拿,不够的话,本公子领你去银庄。”

没料到,最关键时候,竟是皇儿送来的发露发挥了作用,阻了皇上的脚步……赫连氏心中暗中一动,已叫章德海去查过了,做这发露的是兵部左侍郎云玄昶家的嫡长女,世廷一向深居简出,就是有女子贴上来,一副脸也能将人家给冷死,怎会与那位云小姐相识?连人家的私制小物都收了,两人关系肯定不浅。

“打!给我狠狠打!叫这贱奴胆敢糊涂,胆敢差点儿误了少爷和大姑娘的性命!”

她想跟他打个商量,要不今后还是保持点儿距离,至少,不能再这么动不动就来个亲密接触了,螓首一抬,正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

岳五娘瞧着两人排排坐品齐的屋子,笑眯眯对着丈夫:“你啊,真是个呆瓜!”

“锦重!锦重!”

一名尖嘴猴腮的青年男子本在大棚架子边猴着腰,慢吞吞站起来,懒懒散散:“咋了?是俺……”

珠帘外。

妙儿的屋子在南院一排下人厢房最左侧的一小间。

“绿水,”郁柔庄心头不是滋味儿,眯了眯秀雅的凤眼,“那云菀沁是不是国色天香,比我要漂亮?”

他不喜欢女子浓妆艳抹,王府中的奴婢晓得他常年服药,怕与他的用药相冲,也不敢涂脂抹粉,偶尔与母嫔见面,母嫔身上的脂粉香华贵而浓郁,她的香味却宛如天成。

咦,还真是奇怪,两种极端的矛盾在这男人身上,竟十分的和谐,明明五官比女子还要精致,却全无阴柔娘气。

众人喏喏应下。

白雪惠知道十有是云菀沁去请的救兵,淡道:“莫管家,我素来给你面子,可你平日也太宠溺你这妹子了,妙儿这次做的错事太严重!寿宴那日,是她放了二姑娘出去,引她去侯府,才造成弥天大错!我不相信是她自己的主意,可你家妹妹口太紧,就是不说是谁指使,为正家风,也只能用家法伺候了,你妹妹若再不讲实话,我就算是打残了她,打死了她,也怪不得人!”

云玄昶恭敬地走过去:“大人不知找下官有何事?”

八白玉容散是白丁香、白蒺藜、白芨等八个含“白”字的中草药为主料配置的,功效便是磨去皮肤死皮,恢复白滑娇嫩。

原来,大学士家小姐与郁柔庄是闺中密友,前几日闲聊时,随口说了关于脸蛋的事情,将郁柔庄说动了心,便叫贴身婢子今儿也跟过来。

竟是殿阁大学士家小姐的贴身丫鬟。

牢门外,男子眼神如冰淬过的刀锋,根本就懒得听他解释。

这样的小巷在邺京很多,深长阴暗而逼仄,就算有人经过,也很少有人会进去。

“倒还真是有些口渴了。”云菀沁还未坐下便眨了眨眼。

夏侯世廷眼光微冽,瞟向施遥安:“你什么时候变话唠了。”

退一万步说,如果娘亲真的做了有辱夫家的事,舅舅责骂爹不该冷淡妻子时,爹完全可以将娘与外男有染的事搬出来反驳、堵舅舅的嘴,可他一字未吐!

室内蒸汽绵绵,不一会儿,云菀沁脱掉外袍,可汗水又浸湿了冰蓝色绸袍。治伤的法子是靠长年累月用药蛇来咬噬自己,他是怎么忍下去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小伤口,真的让人触目心惊。

真是不知好歹!不过,他脸色本来惨白惨白,这会儿居然红了!云菀沁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毒,变化太快了,这一放,倒下去可不得了,非但不放手,反倒掐紧了几分。

房间内,装饰简洁明朗,一看就是男子房间,空气中飘着一股熟悉的淡雅香味。

高长史脚步一停,这名少年难不成还真是王爷的友人,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私密的事,语气好了些:“若是平时,老夫倒能去传报一声,可这几天不行,我家王爷身子染恙,公子白跑一趟了,还是请回吧!阿虎,关门!”说着扬长离开。

陶嬷嬷虽然恨白氏没救自己,可更恨云菀沁,她要要让白氏利用这件事狠狠打击云菀沁!

想着,方姨娘咬牙:“大姑娘说的是!”

云菀桐胆子小,一进去拉住方姨娘的手。

家奴端上笔墨纸砚,云菀沁抬袖挥笔,划掉菜单上上一季燥热上火的主菜,换了些开胃下饭且清淡爽口的。

方姨娘凤眼一斜,扫了云菀沁一下,有些责怪的意思,嫁妆虽是前夫人留给她的,却还是属于老爷的家业,她一个小丫头拿去保管,不成规矩嘛,语气柔和,却话里藏针:“出嫁前,嫁妆应该都由家主保管和打理。妾身如今打理中馈,有时怕是得用上,放在大姑娘那儿,不方便呢。”

还真是……活见鬼了。

不得不说,秦王刚才在厢房的表现,云菀沁多少还是好奇的,试探:“哦,那么……秦王一定是武艺超群吧?”

“本王的母嫔,也曾中过毒。本王从此对一些基本毒物,都放在了心上。”

来人及时伸出手来,将她手臂拉住。

夏侯世廷看出了面前男子的心思,原来,这小子是云菀沁的裙下之臣。

“呀,你怎么知道?”程小姐惊奇。

画扇一下子慌了,却灵机一动:“不用不用!奴婢家少爷刚刚服了药,这会儿该已经睡下了!有劳公子关心了!”

若直接表明身份,秦王会被嘲笑扮成下人。

归德侯府为敕造御赐府邸,宽大广深,能够抵四五个侍郎府。

白雪惠见太尉夫人望过来,只得答应了,叮嘱初夏:“太阳大,记得给大小姐喝水,免得中暑了。”

这场战争以后,云玄昶名声外扬,受了朝廷表彰,在兵部的地位开始屹立不倒。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搞定压在身上的糟心的亲事。

“又有什么事?”云玄昶回想云菀沁提议重新邀请客人,也猜到今天这事是她安排好的,可毕竟是借曹凝儿和陆清芙的嘴揭发出来,他也没理由责怪女儿,只能将脾气发在白氏母女和陶嬷嬷身上了,现在听云菀沁又有话说,云玄昶有些不耐烦。

云玄昶一股怒火冲上来,一巴掌狠狠摔在白氏脸上:“贱货!为了讨欢心,这种损人健康的熏香也敢对我使!”

白雪惠爱惜贤惠名声,不敢明面上对云菀沁不好,便默许陶嬷嬷去摆谱。

“肯定是你搞的鬼!你跟曹凝儿他们说了什么!亏你在我母亲面前装乖巧,其实奸险得很,还会借刀杀人!”

女儿替自己长脸,云玄昶正在得意,女客席那边有人开了声,似是接着客人的话:

有朝一日,她还会跟他见面吗?

柳姨娘却插翅难飞,被捉到老爷面前,曹大人气得亲执家法,狠打了柳姨娘一顿。

如今再活一世,父亲更是将这个想法裸地亲口提出来了!

出乎意料,妙儿的情绪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波动起伏。

手背一凉。云菀沁一看,妙儿竟是掉了几颗泪。

看起来最是粗疏大咧的,心思却远远比人细腻,谁能肯定她知道身世后没躲在被窝里哭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