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盆,雷电交织,幸亏头顶上的参天古木高大茂密,能挡住一些雨水的冲击。

这手法,分明就是个熟悉的练家子,让马婆子心惊胆战。

身边的茶几上放着红木食盘,上面摆着白细嫩滑的粥食和一碟精致的开胃菜,都没了热气。

这话既能留住妙儿,又能侧面打击白氏无理取闹,踩她一脚,初夏暗中叫好。

他刚刚与自己拥抱时的热量,还在身体上盘桓着,可现下,云菀沁却有点儿凉,深吸一口气,转移心情:“走,妙儿。”

郁柔庄自恃京城第一美人的封号与高贵出身,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满意。

少女纯净自然而略甜的香味,在鼻下,宛如跃动着的诱人精灵,让他浑身肌肉一贲一紧,不能安生下来。

施遥安眨了眨晶亮眼睛,挠挠后颈,不自觉眼神往飘了一下。

云菀沁虽也轻松下来,却又满腹的疑虑,看了一下云玄昶的脸色,声音一扬,朝天井的几名下人呵斥:“今儿的宅内事,不要对外乱说,让我发现哪个乱嚼舌根,下一回拖到祠堂的便是他!”

铁人都招架不住云家的家法,别说妙儿一个小丫头,几鞭子下去,肯定竹筒倒豆子,今儿就撕了云菀沁的皮。

推门而进,秦立川坐在圆形宴桌后,冷冷望过来。

越是研究,越是让她眼界大开,如今的大宣,美容物多含有铅和汞,短期效果倒是不错,但用久了会给皮肤留下褐斑,加速老化。

云菀沁正在沉思,帘子外的秀儿开了口。

小姐年幼丧母,老爷不疼,继母不爱,身后被两个异母妹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少爷还太小,暂时指望不上,初夏只愿小姐嫁个平实人家,有个一心疼爱小姐的专情姑爷,享享清福就够了。

隔着囚牢栅栏,慕容泰披发跪地,为自己求情,将污水反泼在云菀沁身上:“皇上,臣是冤枉的,你不要听那贱妇一面之词!她见臣与她妹妹倾心相爱,由妒生恨,才诬告臣——”

慕容泰手肘一弯,将初夏摔了出去。

慕容泰怀着激动心情,陪云菀沁进了附近一间幽静的茶寮,选了个雅座。

据陶嬷嬷的描述,那夜是酷寒冬夜,与许氏幽会的男人虽外面披着毛绒大氅,却露出绣金紫袍的里衣。

娘亲逝世以后,更是被风光大葬,进了云家祖坟。

云菀沁只感觉他身体颤抖得厉害,却没功夫察觉他的反应,含住一处伤疤,轻轻吮起来,半会儿,又加大了力气。

他沉着嗓子,捏住她的手:“手拿开。”

云菀沁还记得,前世,夏侯世廷登基后,后宫有一位地位很高的崔贵妃,据说就是他母族家的表妹,闺名中确实有个萝字……莫非就是屋外这个?

“慢着!”云菀沁脱口而出,“谁说你家王爷从不见外客?老国师不是经常上门与你家王爷下棋品茗吗?”幸亏脑子快,记起那天夏侯世廷一句话。

“快点,别磨叽!”坟墓门前的家丁这次的管事人,催促,“里面的瘴气是西南沼地的,厉害着呢,我光站在门口就有点儿头晕脑胀,猫爪挠心了,赶紧的,将人丢进去!”

您都做主了,我还能说什么!方姨娘哑然,何况看见女儿脸上那道血印子,也确实气愤,就等着桐儿靠美貌给她找门陈龙快婿呢,若留下疤,就是把陶嬷嬷碎尸万段也换不回!

祠堂门外两颗槐树遮阴,显得十分寂冷,平日只有家丁偶尔来做洒扫,换贡品香烛。

“那就有劳大小姐。”方姨娘与她几个回合过招下来,早就有些虚脱,子啄米似的点头。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要报恩、拼了命也要维护主子的血脉么。

夏侯世廷胸口一块石头豁然落地,又生了些莫名自嘲意,居然把那初次见面的丫头的话听进去了,——前脚刚分开,后脚马上照着做?

初夏识趣退到一边放风。

笑话很冷吗?这人实在有点儿不知风情啊,缓和一些气氛嘛。云菀沁努努嘴,正要开口,夏侯世廷淡淡道:

云菀沁并没放松,这表示——又来了个人。

沈肇忍不住了,开门见山:“三殿下今日来的目的,可是为了云小姐?”

“云小姐,你看看我,”大学士家小姐苦恼地扒开头发,指着脸颊,露出一排红赤赤的面疱,“长了好几月了,一直没消,药铺买了药回来擦也不管用,你看有什么法子?”

“是啊,画扇,你引我们去西院,咱们人来都来了,不去看望一下,说不过去啊!”有人站了起来。

他不戳穿秦王,戳穿了就没好戏了,只说玉佩掉下湖了,叫沈肇身边的下人帮忙捡一下。

云菀沁嘴角一扬,道:“咱们去找找画扇。”

饮下后,酷热难当,欲念浓重,神智晕沉,叫人做些啼笑皆非的举动而不自知。

刚巧那时,云玄昶参加了与蒙奴国的一场酣战,在幕后督促,慕容老侯爷也挂帅参加了,一场突围战中被北人狙击,差点就要全军覆没,幸亏云玄昶及时调兵前来,击溃敌人,救出了老侯爷。

云菀沁眼一亮,初夏虽是开玩笑,说得倒也不错。

云菀沁望着云玄昶,开口:“有件事,女儿想与父亲商量一下。”

云菀沁又转头:“初夏,你去叫两个下人来,一男一女。”

白雪惠一惊,柳眉一竖,反手一巴掌刮过去:“没用的东西!怪不得这段日子你见着那小贱人连声儿都不敢出!”

云菀霏又气又疼,失了心智,朝云菀沁咆哮:“贱人!你跟我玩阴的!”狗急跳墙,就算丢脸也大家一起丢,又朝曹凝儿和陆清芙撕破了脸皮:“你们两个贱人!亏你们还收了我的礼物说为我隐瞒!不要脸,真不要脸!有本事别收啊!有本事将我的东西吐出来啊!不要脸!”

席间,尚书秦立川也在场,云玄昶荐女时,他还有些犹豫,一来,云家和慕容家是订过娃娃亲的,二来云菀沁才十四,可云玄昶说他自会安排,加上云菀沁青春年华,身体健康,又是嫡出千金,秦立川仍是动了色心,当下一看,果然气度典雅,美貌不凡,满意极了,遥遥一扫,给云玄昶露出个肯定的眼色。

表妹谁都不提,为什么会将这个看似最没前途的皇子拉出来?

乔大山当场溜了。

云菀沁上辈子确实耳闻父亲有意为自己和秦立川牵线,但一直不敢相信。

此时,门口传来家奴通传,云玄昶回了府,跟平时一样,过来主院这边。

白雪惠经爱女一说,心思更稳当了一些。

是白雪惠身边的陶嬷嬷,也是与白雪惠当年一起到侍郎府的娘家人。

前年曹夫人怀孕,更是因为柳氏故意缠着老爷在眼前晃眼,气得流了产。

云菀沁心尖一动,却面露茫然:“霏儿?怎么会……”

定然是那位继室夫人有什么事不想叫云菀沁知道,偏偏被沈子菱知道,夫人才阻止沈子菱和云菀沁见面。

云菀沁叫初夏递了碗菊花茶给妙儿,缓缓抚了杯沿,倚在青竹凉榻上笑道:“讲什么讲得神神秘秘的,讲给咱们听听。”

再联想他对包括云玄昶之内的臣子的暗访调查,还有昨晚差点儿命丧于他手,云菀沁这顿饭,有点儿吃不下去了,至少胃口败了一半——没法跟他面对面吃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