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顿了一下,她盯住云玄昶:“爹不放心也是自然,女儿想过,若爹答应,便将那妙儿放在女儿身边,表面上伺候女儿,暗地女儿也能监督牵制着。”

云菀沁沉默不语。

郁家的千金,要嫁便一定要嫁人中龙凤,郁家出过几名皇后,她又何尝不可?

两人无距离地紧贴着,只听得见对方心脏勃动。

云菀沁眼快,顺着巷子口那边一望。

下人们都愣住。

白雪惠提前知会过使家法的婆子,若妙儿死鸭子嘴硬,还是不肯抖出云菀沁,下狠手,打要害,活活打死这丫头。

看得出来,秦立川对云菀沁十分喜欢,难道已是等不及了,想要结这个亲?

花草不一样,纯天然,用对的话功效卓越,且浑身是宝,还能做出不同的东西,吮花露,饮花茶,吃花粥,擦花粉,浴花水,都是法子。

宁熙二十四年,也就是再过一年多的样子,圣上会给秦王赐婚,王妃便是郁宰千金郁柔庄。

相处这么些年,云菀沁怎么会看不出初夏的想法,前世这方面受的罪还不够多么,本以为一生一世一双人,到最后见着夫君夜夜与妾眠,还勾搭上了自己的亲妹子,这一世,怎会再去跟滥情花心的男子搭上边。别说那夏侯世廷未来是要当皇帝的人,就算只是个普通王爷,也免不了纳娶侧妃妾侍,她可不想再一次体验夫君被狂蜂浪蝶围绕着的痛苦。

舒衣广袖,紫金蟒带,玉冠束发,狭长深眸清看不清思绪,面色有些苍白,好像大病刚刚初愈,却风采夺人,满身俊美又不失男子阳刚美。

云菀沁见初夏撞到巷子的一面墙上,懵得半天爬不起来,心头一跳,前世撞破奸情的那天,他为了云菀霏,也是将病入膏肓的自己摔在一边,毫不顾念一点情意。

若是慕容泰对云菀霏真的是情意坚定、非卿不娶,说不定她还瞧得起几分他,现在看来,两个人只是不折不扣的一对奸夫淫妇而已。

金,紫,是皇家的颜色,百姓不得擅用。

夏侯世廷瞟她一眼:“你当她不想?官宦人家后院争宠的事,云小姐应该比本王更清楚,她一个奴婢,半夜三更去你娘的院子,你当会是什么好事?她若是揭发你娘,别人问她如何知道,她也会倒霉,故此才不情愿地瞒下去。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目光沉了一点:“那老婆子刁精得很,后来试探出,你爹居然也知道你娘与男人幽会的事。家主都没有声张,她自然更是不敢多说了。”

“呲……”他倒吸冷气,“轻一点。”这丫头不仅嘴巴厉害,吸毒的力气也不小。

手中的肌肤异常冰冷,她察觉到了,微微一讶,抬头打量,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或许他的病,真是很严重?他身体温度就像丢进冰窖里的一块冰。

步履渐远后,女孩转过身,眼珠子转了转:“好了,走了。”云菀沁吁出一口气,一边往外走,一边悄声道谢:“多谢表小姐,不过您别误会,我不是贼子,是来找三爷有急事的……”

啧啧啧,美少年受了委屈的样子,竟比美女还要讨人怜爱,也不知道主子欠了什么情债!小厮被说软了,再见云菀沁手笔不小,动了心。

家丁加快脚步,将陶嬷嬷往墓里推,冷笑:“别说大小姐狠心!墓穴里面,还给嬷嬷留了水和食物。”

方姨娘身子一软,幸亏有女儿撑着。

逢年过节、生死两祭或是府上有人被执行家法,才会有人过来。

方姨娘咬牙,点了点头:“大姑娘说得是,还请莫管家记下。大姑娘不如再看看,入夏的菜单怎么安排是好,好让莫管家记下,照着大小姐说的去采办。”

云菀沁账本一角从指缝滑出,眼神沉下来,却仍噙着笑:“姨娘站着干嘛,还不坐下来。家中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还等着您操持呢。”

许慕甄,他想要招揽在麾下,而这女子,却是他收获的意外之宝。

沈肇见四周无人,大步跨过来,距离云菀沁半丈之遥,又驻足下来,脸色紧张:“秦王刚刚跟你在一起?”

云菀沁马上道:“今天这事,还请三殿下不要到处说。”

门这次全开了,脚步深重而有力,有人进来。

沈肇半天不见他回,找了过来,在背后已经站了半天,虽然不敢相信,但还是只能告诉自己,秦王今天来侯府的目的,居然是为了云菀沁。

云菀沁细细看了看,大学士家小姐脸上一颗颗的面疱,有的红肿,有的甚至溃烂了,道:“这个东西,咱们口头语称它‘相思豆’,书上学名是酒刺,咱们这个年龄容易长,皮肤油腻的或有遗传性的人,长得更凶一些。其实有些东西,看似不起眼,也许比一些昂贵的药还要管用,你现在这个阶段,可以试试芦荟,将皮儿剥下,肉捣成汁液,涂在患处,尝试消肿,但是芦荟感光,若不想皮肤变黑,不要白天使用。内服方面,茯苓利水,治寒湿,女子一般每个月因为癸水的缘故,多少有些浮肿,也会引起长酒刺,你可以适当泡水饮用。”

肥肠满脑的那名是御前侍卫统领家的贾公子,擦擦汗:“今天老夫人做寿,二少怎么伤风了呢?”

这三皇兄对外号称身子孱弱,不见人,读书理事都在王府,魏王其实有点怀疑,今儿就看看是不是真的!

云菀沁见初夏事儿办妥了,边走边拍拍她脑袋瓜子:“孺子可教也。”她本来没想过加这个下三流的小手段,可这是白雪惠赠的,当顺手还给她吧。

已经磨成很细腻的齑粉……若是常人来闻,闻破了鼻子也闻不出味道,奈何她现在的嗅觉却是超乎常人的。

院墙拐角,蹲着身子的妙儿站起来,嘿,大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许氏的嫁妆,有十几爿花田和好几座大花圃,还有好几家旺地的胭脂铺,都在附近庄子上,地契锁在府里的库房。

白雪惠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双手捂眼,惊叫一声,浑身打起筛,滑下去几寸,半天直不起来。

两名家奴进了屋。

白雪惠也是心疼得不得了,心疼爱女的身子,还有名声,尤其这名声,今后修复起来,可是个大工程!

这是——不打自招么?千金小姐谋害嫡姐,事后还贿赂旁人!席间贵客瞪大了眼。

其实,白雪惠再怎么打压云菀沁,为了不叫人说闲话,也给她准备了几件能见人的宴会衣衫。

“表妹,”许慕甄疑窦渐深,亮了亮齐整的白牙,“你——不会是认识秦王吧?”

许慕甄身边随从笑道:“我家公子日行一善,是邺京有名的大好人,今日便给你个好机会,想法子让你与你发了财的旧情人见一面!见了面,她若能给你好处,算你本事,若是不肯给,我家少爷事后也会给你一笔银子!”

犹记得,生辰小宴秦立川也参加了,之前已得到云玄昶想送女儿的暗示,苍老而色眯眯的眼光瞄了她半天,混浊的眼球里充满了恨不得扒掉少女衣裳的兴奋。

云菀霏脸上划过一丝惊惶。

白家穷,当年家乡一场水灾,全家流离失所,她投奔到了表姐许氏家,占了表姐夫云玄昶的床。

家里某人,一直威逼利诱叫她处处帮着云菀沁呢!

偏偏柳氏又极会装弱势,每次都能想法子脱身,反倒让曹祭酒认为妻子气量窄小不容人,对自己管得太宽,而柳氏却因为专情于自己,处处忍受夫人的折磨,因此更加怜惜小妾。

云菀沁抑住激动,叫初夏将沈子菱请进来,打趣道:“这不把咱们的女将军特意请来了吗!初夏,快给沈二小姐端茉莉蜜枣茶来,要凉的。”又将沈悠悠拉到床榻边,低声说:“你不知道,我病中成天在床上多苦闷无聊,多想与你们几个小姊妹说话,巴不得你能来我这儿呢,只是母亲怜惜我病得厉害,怕我顾着贪玩,耽误了病情,才为我闭门谢客……”眨巴了一下眼睛。

念及此处,初夏福至心灵,脸色一白,脱口而出:“难不成小姐生辰宴上落水……”

“又是妙儿那疯丫头,怕是没事儿干到处溜达,跑到咱们这儿碎嘴起来了!也不怕吵扰了主子,这些小蹄子,小姐刚醒就吵吵嚷嚷。”初夏撸了撸袖子,准备出去叫她们离得远些。

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旨意,侯府无人敢对这大义灭亲的家妇不好。

云菀沁扬起脸,挺直早就不成人形的瘦削玉背,凤凰展翅一般,并不躲闪。

等?无非就是等正室断气!得知真相那日开始,本就身子不济的云菀沁支撑不过残体,彻底病倒。

赫连氏笑意一止,有些疑惑,皇儿是个男子,至今身边也没女人,更不可能会在意这些女儿家物事,怎会结识懂得做闺房用品的,还这般细心,懂得添加鸽子花?

她不说什么,只笑道:“唔,高人?”

夏侯世廷被母嫔笑得莫名有些心虚,惯性摩挲着玉扳指:“嗯,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