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挡刀被刺后,她疼得太厉害,半晕过去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燕王、拓跋骏离夏侯世廷近一些,更是马上围拢在他身边护驾。

身边一名女伴着鹅黄宫裙,装扮亦是华贵,虽然发髻和服饰俱是出嫁少妇的打扮,脸蛋儿却娇嫩异常,比起旁边的贵妇看着还要小些,此刻正牢牢搀着边上身份贵重的孕妇,却显然魂不守舍,玉容无光。

嗣王这是——自己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她尖叫一声,惊散檐外北疆夜鸟,在醉梦中撑起上半身子,忽的睁大双眸,抱住男人脖颈,大骂一声:“‘混’蛋!”

谁想天光初萌,夫人醒来,除了几个陪嫁的娘家人,江北嗣王府的下人,竟都不记得了,——自然也包括沂嗣王。

    新婚夫妻,成婚还不满月,竟闹出这种动静,即便对于男方,名声也不好听。

冬儿冷笑:“你们全都是主院的下人,现在夫人的私物不见了,不关你们的事儿?说!到底是谁过来了!”

蒙奴游兵刚丰收一场,正是兴致满满。

溧阳王妃临终前,想着王府再无长辈,只怕长子年轻,又还未娶亲,只顾外面打拼,却失了内宅的礼仪规制,将儿子和宋管事一同拉到病榻边,委托过这名忠心的老家人,叫他在内宅内代替父母之责,好生提点和督促长子,又让儿子务必将宋管事当做长辈一般,不可怠慢。

‘门’兽石墩的两列聚集着嗣王府的奴从,众人在一名看似管事的青衫老者的带领下,引颈眺望,等了多时。

“你个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漂亮话谁不会说啊?”黄四姑瞥一眼闺女,“你奶奶年轻时就偏心你二叔,否则,当年家里只供得起一个人去私塾读书,这机会你奶奶怎么不给你爹,偏偏给你二叔?若是有读书的机会,指不定你爹也能当官,俺也能是官夫人,你和你兄弟还是官家少爷和官家小姐呢!五个手指都有长短,你奶奶怎可能不偏心?你那二叔读过书,当过官,生下的孩子,在你奶奶心里就是高出一截,指不定还得好生栽培,十八年后再给云家养出个官,哪里还瞧得起你泥堆里打滚的几个兄弟。”

白雪惠知道若被别人知道,自己更是没活路了,忙揩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这云家的老二不是在京城的兵部当过大官么,俺还当衣锦还乡,应该多气派呢,怎么连个僮仆都没有,太寒碜了。咱们村里往年当官的老爷回乡后,基本都是在镇上买个宅子,再招揽些僮仆,每日前呼后拥,斗鸡走马,不知道过得过滋润呢。”

“谁?”初夏忙问。

姚院判可是娘娘怀蜀王时专门的保胎太医啊。

话音刚落,尚林苑的内侍在入口处长声禀:“太皇太后驾到。”

宫里贵人的衣裳会用香来熏,一般是龙涎香、沉水香、苏合香、杜衡香等香料,多半浓郁醇厚,那日她照着方剂,将香精减半,加了些柑橘和橙花,蒸出的香水闻着神清气爽,令人浊郁骤消,她心思一动,用这种低浓度的淡香给三爷熏过一次日常穿的袍子,他说比往那些香熏提神,办公起来精神都好了,从那日开始,成了专用的熏衣香,吩咐下去,让尚服局的人每月专门来福清宫,找皇贵妃领香熏衣裳。

邺京的官家小姐,讲求的是内秀,文功方面,素来只是在闺中读女论语,外加琴棋书画拣一两样学,跳舞不登大雅之堂,就算千金小姐们喜欢,家主们一般也都不许。

一群人笑着俯身应下。

“你敢满京城敲锣打鼓地送我回家,我就敢沿路糟蹋你名声!咱们来个玉石俱焚,谁的脸都别想要!”沈子菱瞪大一双眸子,就跟竖起爪子的猫儿。

“皇上已拖了好几天,请快些决断,给蒙奴回话吧!”

云菀沁拢着滚镶着银狐袖笼,目光一转:“莫非你想留在皇宫?”

丫鬟适时将绣袋暗中她手上递过去:“七儿姐拿着这个,到时将里头东西拿出来,放到那小野种身边的草地里,肯定能给七儿姐出出气。

小元宵见端姐儿被摔,吸了口冷气,眼瞪得圆圆,云菀沁吩咐:“还不去看看小孩子怎么样了。”

这是毫无悬念的事,谁都知道那云氏以前的身份,只是都在猜云氏会被封个什么位置。

他心头苦笑,加快脚步,身后有声音飘来:“我养了这么久都没听到小元宵一声娘,你没照顾一天,一来就想坐拥成果让小元宵喊你爹吗?休想!”

当时若是回京,他能带给她什么?无非是携着她避开繁华温暖的家乡京城,委曲求全地去往刀风剑雨的陌生边关北方封地过一辈子。

临终前,他微服来了侯府,看望过自己。只是当时她病得神志不清,都不记得自己跟他说过话没。

聂嬷嬷急道:“完了,今儿慈宁宫那边乱得不行,都封了路,什么事都不让近前,只怕连太皇太后都见不到,这可怎么是好。”

“齐怀恩刚回来说过,已经好些了。”初夏答着。

好歹,皇上御驾亲征之前,见她关了许久,到底还是对她留了几分情面,禁足稍松了一些,虽没有完全赦罪,却准许了她在同光宫附近走动几步,不必坐牢似的关在殿室里。

被问的人没有回应,眼神如钩,仍旧直直钉在前方,灼热目光统统聚于一点。

龙椅上的人心头一动,手中的黄卷也松了一松,道:“今日政事繁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散场,你去让云美人先回去吧,明日再说。”

“那,那怎么办。”徐康妃听完她分析,顿时死心,捂脸哭起来,哭声中,三分是不舍女儿,七分又是气愤蒋妤,心头不甘。

“云美人现在不知道能不能喝酒?若不行,就换上水吧。”蒋妤极尽体贴。

“刚刚不好好的么,怎么摊上产厄了!”年公公一拍大腿,又吩咐小太监:“快,快去将姚院判请过来,商议商议对策!”

云玄昶怕没出生的儿子出了问题,再忍不住,语气夹杂了些怒气,大声:“内子身怀六甲,也是美人的弟弟,难不成美人就这样看着怀胎的母亲跪在地上被太阳烤吗?”

那日,在一群后宫的新鲜血液中,贾太后一眼看到了云菀沁,请安完毕,叫马氏私下将她叫住,单独留了下来说了几句话。

太子夏侯世谆,果真要登基了?从蒋皇后去世、太子得保之后,她便知道,很多事或许跟前世的走向不大一样了,可若是夏侯世谆真的登基,那么又还有三爷的昭宗朝么?

“啪”一声,云菀沁耳朵轰鸣,应声趴倒在地,却强撑起身子,呸一口唾去:“狗东西!”

夏侯世廷回头瞟一眼,举起手,示意一番,殿外喧哗方才褪下,又回过头,凝住太子:“太子还要拿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