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金枝所站的位置,半幅裙角露在竹林之外,若是有心人稍稍留点意定能发现林中有人。只不过……青絮望向余子都,见他还是老样子头朝天背书,背朝着她们所在的放向,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身子不再乱转,不禁蹙眉,难得他早就知道金枝在附近?

“二表哥,三表哥好些了吗?”青絮走到王阡身边,往床上望了望,王陌已经睡着了,绵长的呼吸说明他此时情况稳定了,只是青白的脸色甚是吓人。

三兄弟走了,金枝玉叶回房休息,银红被打发去问话。青絮带着桃花出了院门随便找了个放向慢慢溜达。约莫走了一刻,眼前出现了一片玉韵竹竹林,林中青翠婆娑,间或有近光闪烁,青絮新奇,忍不住往林中走去,才发现那金光是林中一些金色竹子反射阳光所致。

金枝、玉叶俩姐妹住一室,青絮住一室,安顿妥当,老夫人派人请她们去用素斋。青絮路过金枝、玉叶门口,就听见玉叶抱怨声:“大老远跑到真深山老林里,凉快是能凉快些,可你瞧瞧这巴掌大点的屋子,还有这里面的摆设,连府里杂役房都比这里强。我不来,你非要拉我来,还翻嘴给母亲。为了五岁的毛丫头值当吗?太殷勤了,人家还未必领情呢?要在这破地方住上十日,整日听那些和尚念经有什么意思,吃素斋……啊——不行,明日我就要回城里去。”

青絮虽然更乐意一人住个大院子,不过祖母和外祖母都不放心,那多住两人也无所谓。只不过这两位“金枝玉叶”住进来后,太过尽职尽责,每天除了请安外,都跑来青絮屋里坐一阵,弄得青絮连点私密空间都快没有了,这让她着实郁闷。

等到青絮再次醒来时,揉着惺忪睡眼,入目,隔扇的裙板、绦环上雕刻的那些精细的纹路泛着紫金色的微光,夹纱上面的八仙过海图上仙人腾云,辉泽萦空,仙气缭绕。青絮愣神,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细想之下,才忆起膳后困乏,迷迷糊糊被丫鬟抱起来后就再无所知。

华韶彦莞尔,多谢多谢!

青絮坐起身,“今日九哥哥也救我,青絮还没谢过九哥哥呢?”

华韶彦凌乱发丝贴在脸上,水滴顺着脸颊流下来,漆黑的双眼中暗含着焦急紧张,和记忆里时常在梦中浮现的那幅画面如出一辙,原来那一幕是真的存在过,不是自己的臆想。原来,他也会有惊慌失措的一刻!原来,他的心也会痛!

并非青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面对那张自己熟得不能再熟悉的脸,那种长期受压迫后产生的习惯性“畏惧”和潜意识里想要“反抗”的复杂情绪,自然而然就流露了出来。

华韶彦浄了手,笑嘻嘻地华老夫人身边坐下,“孙儿午间吃多了荤腥,正想换换口味。”

“九弟,九弟……”韶康不耐烦他们说些没用的,摸着肚子埋怨说,“眼看着都要午膳了,在湖上晃悠总不是个事儿。二祖母不就想让你出去见个礼,那里面的姑娘你若是不中意,直接去请个安就走,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地到处躲啊?”

小包子昂首挺胸,赔笑说:“若是今日进来的换做座上的其他姐姐们,只怕到了明日九哥哥就要入洞房了。想来哥哥扮作娘娘,也是为了这一桩吧?”

“隔着池塘,老远瞥见一眼,没看清。”提起华九,柳二两靥生春,眼波顿时化作了水,“不过听三哥说,那确是位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后园很大,两人逛了两刻也未碰见别家的姑娘。过了一处小石桥,华鸢与青絮在一片柳树林子边停下,华鸢询问青絮:“走了这么久,妹妹也累了吧?看这时辰也快到开戏时分。这林中有一处凉亭,你我不若去歇歇脚,我唤人叫两顶软轿过来接咱们去乐阁。”

行了一阵,马车拐出官道,往小路往北走了二里地,穿过一片油菜花地,一片建筑群进入了视线,那白色高墙绵延起伏,竟是一眼望不到头,如蜿蜒长蛇盘踞山脚下。

“祖母,祖母——”甜美的童声在门口响起,青絮蹦蹦哒哒地跳了进来,跑到了老夫人身边。

侍画应诺,拿上东西随青絮和杏花一道回了荣禧堂。

上官熙瞧着她模样可爱,刮了刮她的鼻子,“成,就带你。”转头吩咐两个丫鬟,“侍画,抱上三姑娘。侍书,去弄点茶点送到书房。”

青絮往后退了一步,见侍画目光恳切,这才慢吞吞把小手伸了出来。

青蔷见人都走了,又道:“今日来,还有一事想请妹妹帮忙。”

“谢姑娘赐名。”月牙满脸带笑地向青絮磕头行礼。

……

“那是自然,我会带絮姐一起去。”接到宣氏的再次邀请,老夫人欣然应诺。这送人、邀请中深层的目的不言而喻,全是为了青絮能得到上官家的重视,日子能好过些,让上官府里那些人知道还有王家替这个不受宠的三姑娘撑腰。

……

“事情已经如此,你就不要再管了,这几日好好给我在房里呆着。日后遇事少说多看勤思,别再这般切。”柳姨娘瞟了眼低头认错的女儿,“绣花正好能磨磨你的性子,这回去了庆阳多用心练练女红。你年岁也不小了……”

“那你想不想一直过现如今这样好吃好喝的日子?”青莲继续循循善诱。

青蔷看王陶要走,一时心急,张口便道:“表弟且等一下!”

青絮心中一暖,拨弄拨弄小锞子,抬眼看向王陶,甜甜一笑,“不!表哥对青絮好,青絮心中欢喜!多谢表哥!”

青薇眼巴巴地瞅着青絮怀里的荷包,“母亲,薇儿也要。”自己才得了一个,而且没有小鱼,为何三姐能得两个?

青絮功成身退,在宣氏旁边坐下,刚好和上官家的另外三个姑娘坐对面。

整理好仪容,方嬷嬷抱着青絮,后面跟着银红,三人出门往正屋走去。到了门口,方嬷嬷放了青絮下来,交代了两句,牵着她跨过门槛进了屋。

老夫人并未对冯素樱

“他们有,我也要!”祁珍也加入到索要礼物的行列,还不忘强调,“一定要亲手做的!我回头比比,看咱俩谁做的好!”

得,一个是真想要,一个是故意逗她玩的,一个纯属跟着瞎起哄的。罪魁祸首还是王陶这小子!要不是他非要嚷嚷着要亲手做的,自己能招来这三份活计吗?青絮忍下想胖揍王陶的冲动,算了算了,一个是做两个也是做。

“你们若不嫌弃我手工慢,做工粗的话,我便一起做了。”青絮试探着说道,期盼有人会临时改变主意,结果面前的三只一致点头通过。

青絮苦笑,“那好吧!”祁珍开年了就要回京,还是先给她做吧。大、小俩表哥的可以先放一放。

王阳三人在上官府里呆了一晚,翌日一早就返程回江宁了。走前,祁珍从青絮的多宝阁里搜刮了两样心仪的头饰,走时再没发生异常状况,只叮嘱了青絮记得给她做的东西。青絮无语,挥挥爪子赶紧打发这三只打劫的走了。

……

初十,庆阳的年礼也到了,负责押送的是留守梧州陈管家的儿子陈大生。庆阳的年礼走京城,然后往南到了兴州,运河没上冻,又改走水路回到梧州。

年礼很丰盛,除了数量丰富的酒、肉、山货、干果这些吃食外,还有两张上好的熊皮、三张貂皮和一张狐狸皮,另外元宝样金银锞子若干。

陈大生给老夫人报完了礼单,老夫人夸了他几句,又让朱嬷嬷给了打赏。陈大生谢了赏,又从怀里郑重其事地掏出了一个红绸小包裹和一封信,“这是路过京城时,忠毅侯府三公子托小的给三姑娘带的,说是过年的年礼。”

老夫人示意朱嬷嬷收下东西,打发陈大生走了。

“您要看看吗?”朱嬷嬷捧着包裹问道。

老夫人唇角含笑,“既然是给絮丫头的,你一会儿派人送过去就是了。”

朱嬷嬷点点头,“以前没瞧出来,这几个月三姑娘跟着老夫人,人缘倒是比以前旺了。不过可惜,华家九少爷和那家的余公子年纪都大了些,只有王家小少爷和三姑娘年纪还算登对。”

朱嬷嬷无端发了通感慨逗得老夫人直乐,“呵呵,你也太心急了。絮丫头才多大点人,这事以后再说。”

朱嬷嬷赔笑道:“确是奴婢多嘴了。奴婢这就让人把东西给三姑娘送过去。”

东厢。

青絮从银红手里接过红绸布包的东西,入手有些沉,“你说是忠毅侯侯爷的三公子托陈大生带回来的?”

“是,朱嬷嬷派人来是这么说的。”

那不就是九娘娘吗?还惦记着给自己送年礼,算他有良心!青絮打开红绸布包,里面一层裹着一层,一共包了三层。打开到最后一层时,入眼是一只古朴的木盒。青絮掀开盒盖,盒中红丝绒上静静地躺着一把匕首。

刀鞘和握柄都是鎏金的,刀鞘上镶着各色的宝石,光线一照,五彩夺目。青絮拔开刀鞘,刀刃已经开过封,寒光闪闪,刀背上两条凹陷的血槽线条犀利刚毅,同华丽的装饰外表相比它的内在才具有匕首的特质。她在手中仔细掂量了一阵,入手的重量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单手拿还有些沉,若是双手握住刚刚好……她想了一阵,双手握住匕首,对准桌上空木盘猛地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