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颇有不忍,上前俯身抱一抱她,将脸埋于她的青丝之间。良久,方缓缓道:“雪子,这辈子我终要欠你的。如果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他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绽着莫名的神采,紧紧地握住她的双手,继而道,“我答应你,这辈子我只会爱你一个!天会变,地会变,我李辅国对你永远都不会变!”

蓝刚缓缓靠近,唯诺唤他:“太府卿。”

他倏然转,走到床畔处坐下,“所谓无毒不丈夫,我今日所做的这一番还不是让司徒老贼消除对我的疑心,以便我日后复仇麽?”

然而他的脸上丝毫不见波澜,依旧眯着眼睛笑道:“怎么?不欢迎师父?”

李辅国点头,道:“好,你们的家人我定会善待,请各位放心。”

雪子不敢再想,她就像一只走在云端里的小老鼠,恐惧、抑郁、悲恸,所有的情绪十面埋伏,令她如困兽一般,终日溢满浮萍般的哀愁与悲伤,只是寂静。

雪子又一把夺过其中一人手中之剑,掣剑直指他的喉结,大声喝道:“说!你们是谁的部下?”

“你可以的。”司马青山依旧如往日那般殷殷望她。

林文若的眼神是湛然若神的洞明,“他们都很好,你父亲如今执掌整个武林,而你大师兄自是他不可多得的左右手。如今朝政动荡,据闻他们不日将继续挥师攻打安庆绪之军。”

不知何时,素玉已飘至李辅国跟前,珠瞳轻转,盈盈含笑,云袖轻展直抖落至他身。蓦地,李辅国猛地扯住她如云的袖子,伸掌便将她推下阶去。

小玉玲长得极快,眉眼清秀,黑瞳如珠,犹为眼睫异常翘长,颇有乃父之相。试问这么像他,这么像他,让她如何能忘了他呢?

李辅国素知她的心性,知她所言不虚,就算能制住一时,又何能防一世?幽幽叹了一声,尽是无限的悲凉,“雪子,你竟是这般恨我麽?”

即便心中存着多般怨言与决绝,轻缀心头的悸动却总无法抹去,这般心思大概只能随指尖滑落于这根根琴弦中吧。

竟有这等怪事,雪子半信半疑,凝目端视着此人。只见他眉梢弯若夜空上弦,眼圆波转,一身素白银镶滚边滑袍穿在他身上,虽稍显宽松了些,却也是清瘦娟秀。一缕丝自额前垂落于耳际,疏疏地遮住了半边耳朵,但是依稀可瞧见隐隐有一个耳洞。一阵恍然后便轻轻笑着道:“多谢姑娘的搭救之恩。”

待晌午一过,她的肚子倒真觉着饿了,走到林中的一块滚圆环石坐下,又掏出了那袋馒头,拣了一个慢慢地吃起来,吃了一会,忽然泪水一点点的滴在馒头之中,勉强又吃了几口,只觉得嘴里又酸又渴,抛下馒头,伏在腿上抽抽噎噎的哭泣。她哭了半晌,抹干眼泪,似乎心中轻快了许多,望望天际,想了想,又起身了。

“是,夫人。”予蝉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道:“适才蓝统领……”

“是。”

李辅国却不答她,颇含意味地笑着望司马青山,一步步地走近。

雪子又道:“大师兄,你走吧!我是李辅国的妻子,今生是不会离开他的!”

“没事。”心中颇有疑问,却不欲让他多番猜测,于是故作无事道。

李辅国舒心大笑,道:“可不知是谁……”说着,又探身在她耳畔间低喁了几句。

“有人!”李辅国袍袖一拂,轻轻一带,二人便即隐入树林丛中。

雪子上前两步,静静望着他青松般高远的身姿,一股子轻愁抑上心头。

一阵感然,李辅国一把揽住她,有夜莺滴沥一声,她语气中的伤感随之流泻,“为甚麽?这到底是为甚麽?”

(旁白)很久,我的生命剧场上似乎只有五郎一人局促地开幕闭幕着,我依旧乐此不疲,每日有着与马儿一样狂放的心情,因为我只愿五郎欢心,它是我生命全部的意义,只是它开始变得如迷宫一般含义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