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瞎子才会拉吗?阿炳创作了《二泉映月》,就是为了给那些眼睛不瞎的人听的啊。”

远处的海岸线上,一群赤膊的汉子,正在将一艘大船往岸上拖,他们的身上,除了唯一的一件裤头之外,再也找不到象征文明的其他装束,任何织物在他们身上都成了累赘,就像离婚后拖着孩子的单亲家庭。渔民们皮肤上的阳光,像岳母的刺字一样,在黄昏的暗影中,闪着黑幽幽的光亮。

“可是……”

“是吗?我还以为,至少能找回他们的尸体,现在看来,连这点希望也不存在了。”明月的目光骤然暗淡下来,低沉地喃喃着。

又一阵钻心的疼痛不期而至,眼前的蜘蛛网像螺旋桨一样飞快地旋转起来,那只航母一样肥头大耳的家伙像一颗子弹在蔡明月眼前高转动着。

在南琛千方百计寻找仇人门小倩的时候,米梦芾却带来消息说,门小倩在那场台风中也未能幸免于难,尸体已经找到并被公安局确认。绝望的南琛感到一下子失去了活着的欲望,只有到酒吧买醉,来麻痹自己伤痛的心灵。孤独无助的南琛在酒吧里为了一个男人跟胡姓女子大打出手,颓然而醉。在风雨飘摇的街头被路过的郭信合救起,从此成为他的情人。

枪声响起来的时候,许嘉禾正跟佣人们一起,把那些特别怕摔打的珍贵瓷器往柜子里收。

蔡明月看见母亲那张胖墩墩的圆脸上,闪过一抹莫名其妙的警觉,她手中的一只景德镇香港回归凤凰戏牡丹瓷盘哐嘡一声掉在地上,接着就听见她嘶哑着喉咙喊叫起来:“君畅快蹲下!”

蔡君畅那时候早已经吃过饭并洗刷完毕,正穿着那件宽大的绣着精致的五毒图案的真丝睡衣从洗刷间里出来。他低着头,细心地结着睡衣的带子。

那是一个美丽的蝴蝶结。那种蝴蝶结的打法很特别,难度很大。当年门小倩将这件亲手绣制的睡衣作为蔡君畅五十岁生日礼物送给他的时候,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学会了这种蝴蝶结的打法。

机敏干练的蔡君畅还从来没有为一件什么事如此执著过,即使是生意上的事情,如果双方谈判不顺利,他宁愿放弃赚钱的机会,也绝不会化太多的力气去等待对方的妥协,他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刚愎自用也可以。他会用另外的手段,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那些麻烦的事情。可是在系蝴蝶结这样的小事上,他却表现出异乎寻常的耐心。这是蔡家老少都不曾想到过的。

后来,蔡明月不止一次地看见,母亲许嘉禾一次又一次地抚摸着那件宽大的睡衣,嘴里唠唠叨叨地说:“爱屋及乌,爱屋及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