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没有喝得预期中地那种烂醉如泥,但喝得也确实有点高了,身子摇摇晃晃地,旁边有人搀扶着我,不过却不是田雅虹,而是唐金凤。田雅虹要随身伺候方市长,虽然方市长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点,但他是市长,我是能理解的!谢志新要伺候郭局长,我也能理解!

顿了顿,继续道:“象小关局长,那都是年富力强的年轻干部,给他们压压重担子,卫生局的工作照样能红红火火!”

那两个副局长也许因为一直被关兴打压着本来就没有当正局长的奢望,因此听出方市长和郭局长要着意栽培我当正局长的意思后,不但不懊恼,反而眼神里射出浓厚的幸灾乐祸的意味来。

选富海大厦里这样一个富贵深深的豪华单间吃顿工作晚宴,可着实出了我的想象极限。

谢志新微微一笑道:“这个嘛,虽然名义上局里只有郭局长配有专职秘书,但实际上每个副局长都能在办公室指定一个专门跑腿干活的,关局长来局里时,看中了田雅虹,本来一直是田雅虹给他干的,后来梅盼盼就来了,关局长有事就找梅盼盼了,现在,名义上田雅虹是关局长的专秘,实际上早换成梅盼盼了!”

从局办公室转悠出来后,又先后去了医政科、政法科、爱卫会、妇幼科、防保科等局属分支部门,以及财务、工会等等辅助机构,这卫生局的规模还真不小,一路客套话说下来,舌头都有点麻木了,脸部表情也有点凝滞,那生硬的笑脸直到回到办公室还没能解冻开来。这时才有点明白在官场上混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隔壁房间是个很大的屋子,有很多铝合金隔断,总共形成了三大排办公区间,每大排区间都由两小排格间组合而成,显得整齐有序,每个小格间都是一个独立的办公间,摆放着电脑、文件夹、小书柜等办公用具。此时已过上班时间,所以每个小格子里基本上都已经坐了人。

三部电梯下降时显示的楼层数基本一致,但还是我左手边也就是最里侧的那部电梯先抵达,和我一起等候中间那部电梯的人下意识地就往先行抵达的电梯门口靠,我也不经意地歪头往那边看去。

我咧嘴一笑,叹了口气道:“欣月,其实不是我不想跟你说,主要是我觉得这可能是自己在疑神疑鬼,根本不算个事,说出来怕你笑话!”

我尴尬笑笑,内心一阵感慨,突然觉得有点无聊,便说:“高院长,您这次叫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在官场上应该怎样逢迎领导吗?”

我惶惑道:“主任,你这话怎么说的,我一直就是你忠实的部下啊,怎么叫不把我当部下呢?”

欣月嘟了嘟嘴道:“行了,跟你这个呆子也说不清楚,总之你明白我的想法就是了,如果你有意愿去当这个副局长,从我这里现在是没有什么阻力的!”

欣月倾听的过程中一直都很沉静,只是眼睫毛一眨一眨地,表明她在思考并变幻着情绪,等我说完后,她也没有即刻说话,而是陷入了一时的沉思。

顾秘书似乎也是知道我和方市长的这次谈话内容的,搭着我的肩膀到了竹云居外边,先去给方市长开了车门待方市长坐好后,又赶在我的前边替我打开车门,还对我眨了眨眼睛微带神秘笑意,照顾得十分周到,表现得分外热情。

方市长泰然一笑道:“小李医生这个你就不懂了,任何学问都是相通的,当官的学问和你们医学的学问也同理,你能把医学弄得这么好,自然也就能把这个官当好,对了,区卫生局还有一个叫关兴的副局长,以前就是大夫出身,好像就是从你们医院干上去的,他现在官做得还不是好好的,他就可以作为你的榜样!”

我话音刚落,方市长几乎不假思索紧接着蹦出一句话道:“那小李医生,你愿意当这第一个探索者吗?”

我的话在说着,方市长的脸色也在亮着,等我话说完,方市长脸上已经一派阳光,他大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这就对了嘛!小李,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不应该分不清孰轻孰重,大丈夫行事,一定不能拘泥于琐碎的感情纠葛,而是应该放眼于未来的大世界,你放心,你是一棵好苗子,是千里马,需要的就是机会,现在既然被我这伯乐现了,我就不能放过你,社会主义建设急需人才,你这么多能耐只挥三成那可太浪费了,要让你屈才,我这当市长的算是渎职!”

这次做完手术后,我没有刻意回避方露的家属,而是顺其自然地洗完澡,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看到方市长,顾秘书,高院长和小王等一干人,我没有丝毫的意外,我只是随意自然地点点头。

我张嘴正准备婉言拒绝,高院长又抢在头里说了,他无比赤诚地表白心迹道:“方市长您这么说就见外了,您老人家大驾光临,是我们医院的莫大荣幸啊,您今天要是阻止我已经安排好的这顿夜宵,那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们医院!”

“小李医生,您好!”

顾秘书显然以为我是被方市长的名头震慑住了,嘴角溢出一丝骄傲的意味,微笑道:“李医生,方市长因为有事急需回去,他特意让我留下来转达他对您的谢意,还让我将他的名片转交给您,来,给您!”

心下犯了嘀咕,我手底下可不含糊,按照腹腔镜手术的操作常规,按部就班而又娴熟自如地对方露身体里的小魔王挥动了大刀,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怪,当我手里器械的尖头横削在怪胎的肉体上时,小家伙尚未完全成形的两个暗黄干涩的小眼珠子突然射出一抹凌厉的光彩来,而且好象还冲我眨了眨眼睛,似乎还带着一丝诡秘的笑容。我心头大骇,惊讶得一时间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再仔细瞧去,现那小怪物并没有任何动静,我不由摇头苦笑一下,只当自己疑心生暗鬼了,当下强令自己收摄心神,回复一个合格外科医生的冷静,手指一阵熟练地翻飞,再无任何阻碍,有惊无险地将手术顺利完成下来。

到了医院后,我先到总值班室报了个道,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总值班工作人员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说有一个什么官老爷的家眷得了畸胎瘤,正在急诊手术室做内镜手术,但好几个值班大夫都没取出来,高院长很重视,指示让联系我来医院,他也正在赶往医院的路途中。

我淡淡一笑,不再接话,陪着老张头喝了会酒吃了点菜,就向他提出去看看那些女娃的要求。

我连忙嬉笑道:“哪里,好久未见老张哥了,承蒙关照,以后要经常过来孝敬孝敬您老人家,本是天经地义的!”

由此及彼,继而我想到了晶晶、罗萍、素素的冰棺,她们的冰棺可也不能让男人的尸体给沾染了啊。

我心里也颇感诧异,觉得这个关兴怎么一下子这么老实乖顺了,似乎有点不正常,不过不管他耍什么花枪,总之他今后不会在我眼前晃荡了,这无论如何对我是件大好事!所以我的心情在一瞬间的停顿之后立马大好起来,脸上浅浅浮现出了这一年多来的次笑意。

我疑惑道:“什么梦啊?让你这么耿耿于怀!”

欣月淡淡道:“我梦见商姐回来了!”

我失声道:“什么啊!”

欣月平静道:“我梦见商姐回来了,她来找我们,试图回到我们的生活中,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快看到我们时又扭头走了,走得很匆忙,待我现想去追上她时,她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我却凭直觉知道,她没有走远,还在我们这片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但是她很孤独,她生活得很不如意,她的心里很苦,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在荒僻的角落里默默流泪,这一点感受让我心里很难受,难过的感觉也让我梦醒了,梦醒后我一直躲在被窝里哭,李智哥,你能理解我的心境吗?”

欣月平淡如水的话彻底击中了我,听着听着,我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那个被我掰碎了揉烂了储存在心中每一个不知名的深处的芊芊丽影,只要谁稍加不留意就能将她激活过来占领我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束呼吸。更何况是欣月,这个和我和她共同经历过那段凄迷岁月的人,这个让我因为她而同样满怀感情的人,樱唇轻启,就已让我柔肠百转。

不过我不能表现出来,好不容易才从那段岁月中挣扎出来,我可不能再陷进去了,尤其是欣月,她当初用柔弱的肩膀咬牙承受住一切帮助我走出困境,可别现在我好点了,她却一头栽进去,我可真没有她那样的勇气和信心笑对一切!

我微一摇头,微苦一笑道:“欣月,这一切不过都是梦,可能是我最近较忙,缺乏对你的关怀,你心思重了点导致的,放轻松点,没事的,相信我,等工作状态稳定了,我会尽可能地抽出时间来和你在一起的!”

欣月迷离地望我一眼,喃喃道:“不是的,我也想只是把这当作梦境,但心底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我皱了皱眉头,感觉欣月有点着魔了,不由爱抚了一下她的脸庞,怜惜道:“欣月,别胡思乱想,咱们都是科学工作者,你应该知道你的想法有多荒唐,这样吧,我的身体和精神差不多已经完全恢复了,也不需要你专门呆在家里照顾我了,等我工作稳定了,找找人,给你也安排个工作,这样你就充实了,不会有那么多凌乱的思维!”

欣月倔强地摇头道:“李智哥,你别不信,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人有第六感了,我不是吃饱了饭没事做瞎想的,我就是凭第六感感知到商姐的存在的!”

我在一旁苦笑不迭时。

欣月顿了顿又接道:“不瞒你说,李智哥,我刚才见到你时为什么那么生气,不是因为我小心眼,我还不至于那么狭隘,我是因为,是因为,我竟然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另一个幽幽的存在,就好象有什么东西附在你身上一样,它无形无息,却又刻骨铭心,但它对我来说似乎是陌生的,是与我和商姐的存在相冲突的,这让我没来由地就感觉到了一股无名的怒火,控制不住地就泄了出来,也许你还会觉得我是小心眼,我自己想想也觉得荒唐,觉得有点情绪化,但我那种感觉就是很浓烈,很实在,我不相信这么实在的感觉会是虚幻的,要不就太不可思议了,李智哥,我刚才一直很想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今天晚上和什么奇怪的人接触过没有,当然,我指的是女人!”

欣月说着说着,酥胸都开始起伏了,看来,她是真地陷入了一种迷离虚幻的幻境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