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外国男游客,马上朝着这个僧人指的方向爬过去,因为走不过去,只能是爬着过去,朝一个形成滑坡的地方往下看,有五个人,被困在了下面,声音,就是他们出,可以看出,他们是从泥石里爬出来的,一个个看上去全成了泥人,有两个女人还在哭泣。

昏迷过去的夏老师和小雨,就躺在地狱般的废墟里。但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地狱里,因为她们都失去了知觉。

陈浩然开始给王护士长缝合后脑勺被砸开的口子,这是一个十几厘米长的伤口,从伤口的开裂形状判断,可以大概知道是无影灯碎裂后一块玻璃划开的。陈浩然先清理了伤口里和周围的玻璃碎屑和毛,他很仔细,不想让任何的异物留在王护士的头皮里,他连一根头都没缝进她的头皮中。这是陈浩然平时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养成的习惯,好医生很多,但顶级的医生不多,为什么?就因为顶级的医生注意的是一丝一毫,陈浩然无疑是顶级的医生,他把王护士长的每个伤口,缝合得很平整很整齐,这样才有利于伤口的愈合恢复。

老僧被李亚芳的手那么一抓,身体颤抖了一下,停了一会手指中数着的佛珠,念经的嘴巴也停止了。

夏老师拉着小雨的手,走进游乐室,大声的给在里面的家长和孩子说:“孩子们和家长们,大家听我说,都围成一个圆圈,席地坐下,我们的联艺会就要开始了。”

“有些可以出院的,他们本人和家属也愿意,就安排他们出院吧,特别是那几个家庭情况很不好的。”陈浩然说。

这个时候,李亚芳和小张,都爬到石头佛字下方,坐在那看四个外国游客嬉笑着,摆各种各样的姿势,一个接一个的站到平台的悬崖边照相,两对夫妇,各自照完后,又进行夫妻合影,上山以来,这个时候天气才好转,身上没了单调难看的黄色雨衣,四个游客心情似乎很不错,照了一张又一张。

陈浩然听到亚芳很关心的问自己手术的事情,马上回答:“很顺利,比任何时候都顺利。”

“好的。”杨凡答应一声,到护士值班室,她平时只要没事,总帮护士做一些打针、换吊瓶换药之类的活,实习嘛,什么都得学,勤快点虚心些,总没坏处,科室里的医生和护士,都很喜欢她,因为她和一般的实习生不同,做事认真而勤快。

“小雨,你的鸡腿为什么不吃?”小胖已经先把自己的鸡腿啃完了,可还是觉得肚子空空的。

“前几天,电视上说在郊区有很多的青蛙,好多哦,赶都赶不完,到处都是,我妈说那是要有灾害了呢,以前唐山地震之前,她就见到过很多的蚂蚁到处爬,狗烦躁不安的乱叫。后来真的地震了,她和我外婆活了下来,才到四川来投奔了这里的舅舅。亚芳姐,你说我们这里会不会也地震呀?”小张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和你在一起,我不紧张。”杨凡的脸慢慢的爬上红晕,感觉到脸烧了起来。

“这是我老家爸爸给我寄来的,没花钱,你忘了我是福建人了吗?我们那里专门产这种茶。”杨凡很崇拜陈浩然,甚至被他的风度给迷住了,在他手下实习不到三个月,似乎觉得和他认识了很久很久,她不仅向他学习医术,还学到了为医的那份责任和爱心。

“唉!我又要制造个残疾人出来了!”陈浩然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的伤感,作为一名医学博士,对患者进行截肢,是万不得以才做的,也是他最不想做的手术,有哪个医生愿意让患者变成残疾呢。

“王护士长,你怎么啦?是不是麻药过了,很疼吗?”杨凡刚处理完一个头部开放性伤口的男人,起身正好看到往护士长在哭,就跑过去问。

“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小杨,我只是觉得自己现在成了个旁观者,看着你们忙,心里真不是滋味,别管我,快去救那些需要救助的人吧,快去!”王护士长催着杨凡快去救人。

“可是你...”杨凡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王护士长打断:

“没什么可是的,现在我命令你,快去救治伤者!”王护士长从没这么严厉的和杨凡说过话,也没给她管辖下的护士们这样说过。

杨凡的泪花不断的从眼睛里滚落,不是为王护士长的严厉呵斥,而是为她一心只想着别人而落泪。

“哭什么哭!都当医生了,还哭,要是那些伤者看到一个医生流泪,那他们心里不就更悲伤更无助了嘛,要坚强,让来这里的伤员看到你漂亮的笑脸,他们也会暂时忘记伤痛的。来,给王姐笑一个。”王护士长鼓励着杨凡,而她自己,脸上还挂着泪花呢。

杨凡真想放声的大哭一场,为刚才的惊吓和王护士长说的话,但她没哭,而是用右手的白大褂衣袖抹掉脸上的泪,装着笑的给她尊敬的王护士长露了露笑容,然后转身,跑向刚送来的伤员堆里。

帐篷里的手术没被外面的哭叫声所影响,手术在紧张而有序的进行着,检测的仪器声,在规律的响着。

李亚芳他们,和被救上来的五个人一起,又开始朝山下走去,谁都不说话,也没有人哭,都默默的跟在两个老外的身后,道路很艰难,但没在山上时那么凶险了,现在他们最担心的,是再次出现余震,山上的滚石和塌方,才是他们最大的威胁,所以他们每个人都明白,要尽快的走到平坦宽阔的地方去,而且要在天黑前赶到山下,不然还真是很危险。就在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时候,躺在门板上的小张醒了过来,开口说:

“亚芳姐,我是...是不是...会死?”

“瞎说!你都能说话呢,怎么会死呀,你静静的躺着,别乱动,也别说话,我们正朝着山下走呢。”李亚芳听到小张说话,心里也稍微松了口气,走到他身边,不让他说话。

“可是,我...我觉得全身...冷,我...我知道这是...是快死...死的征兆。”小张开始觉得自己要死了,心里很恐惧,说话都打起了哆嗦。

“小张,别胡思乱想,你不会死的,有亚芳姐在,你就不会死。别忘了,你的姐夫可是个医学博士,外号陈飞刀,是专门救人命的飞刀,只要我们把你送到他那里,你会马上好起来的。”李亚芳这个时候还和小张开玩笑,她想让小张放松,不能老想着死,那样他会没信心活下去的。

“亚芳姐,求...求给露露打...打个电话好吗,我想听听她...她的声音。”小张说。

李亚芳从两个女老外的背包里,找出雨衣,走上来给小张盖上:“现在天气凉了,所以你觉得冷,一会就会暖和的。”盖好后,她接着说:“通讯都中断了,我打过电话,都没打通,等我们到了市区,我亲自去找她来陪你,现在,你好好的休息,别再说话。”李亚芳说话的时候,两个女老外拿来了巧克力,她们先嚼碎了,再吐出来,然后喂给小张吃。

小张嫌脏不吃,给李亚芳说:“亚芳姐,告诉她...她们,我不吃。”

可李亚芳却从那两个女老外手中接过她们嚼碎的巧克力,自己放进口里吃起来:“你别嫌脏,你要是还想见到露露,这个时候,就应该不要嫌弃任何的东西。”说着,把自己嘴里的巧克力再吐出来,要喂给小张。

小张轻声的回答:“那,你让我...我自己吃吧。”

李亚芳从两个女老外手中,拿过巧克力,掰了一小块,放进小张的嘴里,然后再给他喂了水,见他能慢慢的咀嚼,这才一小块一小块的掰碎了喂他。

在李亚芳他们艰难的往山下走的过程中,陈浩然他们的手术也正紧张的进行着。

而在幼儿园倒塌的废墟下,小雨先醒了过来,她睁开水灵灵的双眼时,尽管光线不怎么明亮,可她还是看到了架成人字形的两块水泥预制块,她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眼睛眨巴几下,灰尘进了眼睛,她想用手揉揉,可手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她侧头眯着被灰尘迷了的眼一看,看到了夏老师匍匐在自己上方,象是睡着了一样。

“夏老师!夏老师!你醒醒!快醒醒!”小雨还真的以为夏老师睡着了:“我的眼睛进沙子了,帮我吹吹!”

可夏老师还是没任何的反应,仍然匍匐在小雨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