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凤闻讯赶来了,刘清云、刘清芬、刘东升夫妻、刘东文夫妻、刘东成夫妻、刘明亮、刘红娟、刘开三兄弟、刘庆阳三兄弟以及刘力山的亲房侄儿、侄孙等都6续来到医院探视奄奄一息仍旧在输氧和打点滴的刘力山。在病房里,亲人们无非好言好语安慰了一番这个垂死的老人之后,接着出到医院门口外边商量后事的准备工作和意见。大家一致通过这样一个决定:当看到刘力山确实不行之时,在奄气之前迅用躺椅抬回村中的老大厅去。

刘明执以前跟着爷爷跑了那么多趟粤北基本是熟悉的了,自个儿交了几次货和进了几次杂货之后,和他们就成了老相识,年轻的称兄道弟,年长的就称呼大伯大妈叔叔阿姨,那张嘴皮子无形中已经学得乖巧甜蜜,和他们打起交道来由一开始因强烈的自卑感而引的口粗舌笨的现象已经慢慢销声匿迹,变成是波澜不惊应对自如,价格上也会见机适当上调,进货时千方百计压价,这次交完货又想方设法为下次多揽些“订单”,俨然一个小商小贩的殷勤溜滑机灵实际了。货多时就叫上已经十七八岁了的堂弟刘开随车去帮忙,一次给他三五十或百儿八十的零用钱,其乐也融融。

“那阿娟是什么意思?”梁水莲问。

“你怎么说出这样难听得话来呢?我真难以相信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刘明执不禁火了。

“我清凤姑也和你们两个的意思一样。”

“她怎么看到我的?”刘明执一边惊奇的在心里疑问着一边惊喜的讪讪笑着看着一下下靠近自己的侯春巧问:“你不用上班?”

夜黑尽了,他们才吃晚饭的。开始吃饭之前,碗筷收拾好等大家坐在一起的当儿,刘东升不禁憋气地说:“阿执这个儿子真的没用!接二连三地搞出这些劳神伤脑的事来,活活都要被他激死。这样的女子去惹她干什么?赶快远隔千里了嘛,还去反反复复招惹,真是孽种,报应!就是把她娶回来,看他又能怎么样?这个家就更被他搞死!钱不见他挣一分一厘回来,活不见他动手干一样,像个老太公似的,更像这个家里的脱产干部!这样的人,还有什么用?我不知道他怎么还有脸见人?还有脸住在街上?是我的话,躲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好在只是他一个人是这样,这两个儿子都这样的话,我们两公婆不要活了!老梁你也要好好的说他一下,别以什么都可以由着他来,也要照顾一下父母和弟妹的感受的呀!”

刘东文心里十分不好受,把给她的香烟搁置在她身旁的饭桌面上,但努力地沉住气,接着开口说话:“阿哥阿嫂,我想我这样称呼你们是合适的。今天我们来呢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阿娟和阿执的事。他是我的侄子,名字叫做刘明执,刘就是姓刘的刘,明就是明白的明,执就是执照的执,执着的执。阿哥阿嫂,他们年轻人有情有义,相互中意,经过一段时间的来往,想结成夫妻,是没有什么错的。现在是开放的社会,是自由的世界,男女之间讲得来合得来,那么他们想成家,是好自然的事情。当然,这要和父母商量好,没有父母就没有自己,父母辛辛苦苦把他们养大,先要尊敬父母孝敬父母,先要争取父母的理解和同意,方方面面商量好,合情合理地把事情办好。那么他们两个认识也这么久了,双方都很中意,想成个家,阿哥阿嫂我们就是想来听听你们有什么建议,大家商量一下,把事情落实好,办好。之前呢,阿执或者阿娟有做得不对不合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多谅解。年轻人,哈,没有什么生活经验,难免不出错,你们大人大量,不要计较这么多,多多谅解。”

韩丽娟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父亲说完了,整个屋子在一时间静悄无声。父母在竖耳倾听她的表态呢。

“哈,好事好头的事,一开始就弄得鸡飞狗跳,吵吵闹闹,那怎么是办法?老话说:买卖不在仁义在。不要说是成亲的好事,就是一般的买卖,弄得心怀怨恨,都不好了。”爷爷刘力山也忍不住表自己的看法。

他说着紧接着转身来看着三个女生豪迈地说:“他们几个再不提高一下技术,下次不要他们了。——走吧,大家一起去,一起happy!”

大千世界,无所不有,见怪不怪!

“说实话他这样做真的太过分了,一点朋友的义气都不讲。”

刘明执早已想好和她见了面后如何委婉地问及那天奶奶和他谈话后自己所产生的一系列疑问,而真的面对面坐在了一起,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才好,不禁觉得一阵慌乱。

“你这么说我着急了,真的这是很小的事的,叫你家里人不要太客气了。吃饭更不必要,水果你也拿回去,给弟弟们吃。要不然,你在我这里吃饭。”

“你坐你坐,女士优先嘛!”张聪敏几乎是本能的出于礼貌说。

就在前一个星期,刘明执得到了一个可靠而让人振奋的消息:工友李远峰正式和本镇副镇长的女儿公开步入恋爱的门槛!

街巷里生活无忧大把时间无处消耗而又热衷于闲话的长舌妇多的是,几个脾性相容话题投机的凑在一起就是一个“丰富多彩”的“故事会”,或者说是“闲话集会”,唧唧嚓嚓你一言我一语,唧唧歪歪说张三道李四,拉东家扯西家,好不热闹,好不快活。谁家的媳妇泼辣厉害,一掌遮天成了女皇帝啦;谁家的媳妇乖巧伶俐啦,谁家的闺女和谁家的儿子谈婚恋爱闹出多少让人津津乐道的稀奇事啦,谁家的儿子背着老婆家人在外又嫖又赌胡作非为啦,谁家的媳妇或闺女不甘生活的艰辛清淡毅然孤身一人走州过省外出捞世界去啦••••••

如今梁水莲已是四十来岁的人了,生活的道路曲曲折折风云变幻,一路艰辛,一路劳苦,凭着一股子坚强的意志和决心,她脚踏实地地走了过来。回想起当年亲人们的教导训示,梁水莲觉得真的是不无道理的,如今就更觉得这些话语的宝贵了。她看过听过不少关于某一个女人的风流韵事,以及某一个女人和男人一样成日里走南串北抛头露面的事,那是多么的难以入目和耸人听闻!她觉得这种女人非常的不可理喻,按照家里传统的说法就是“不知轻重,不知羞丑,不知上七下八••••••”

“好——!我碍眼触心,你的小儿子就让你安心!”刘东文也不甘示弱,伸长脖子气急败坏的拉出弟弟刘东成来顶塞老母亲,然后呼呼的站起身来拔腿就走,在街上转了两个圈子又坐到酒摊子里去,借酒浇愁。

梁水莲早已推翻了丈夫那封建死板的不准儿女外出打工的思想,生活出现了这种让人困惑的困难,理应解放思想,从各个方面寻找突围的办法和路子。她觉得她坚持的“要坏的人在哪里都坏得了,不坏的人在哪里也坏不了”的思想意识是正确的。一个人前怕狼来后怕虎,永远不会有出息的。该出手时则果断的出手!甚至她想,等儿子真的在东莞立住了脚,有合适的工作的话,她也不惜劳苦去劳作的。在家里茫茫然的过着未知前程的生活,就如同嚼蜡般苍白无味,不如痛痛快快去大干一场。俗话说:钱从苦中来。要想过上好日子,就得狠下劲来下一番苦功夫。

“阿方叔又不是别人,我怕什么说!我就是要说出来,要阿方叔评评理,他许家宝到底是什么人!”清凤姑不单指没有接受侄儿的劝说,反而直截了当的逼进尖锐的问题上来。她波澜不惊不容回避的看着阿方叔更进一步地说:“阿方叔,你要帮我评评理,这个许家宝在这里这样只顾自己一个人离家远在天边好吃好喝好玩,对家对小孩几年来不闻不问合不合理?应不应该?我说他说错了没有?阿方叔,你要帮我劝劝他,在这里挣不了钱就回家里去!在家里是舍得像在这里这么勤快这么吃苦干,起一座房子也是不难的。我们那里有很多哪里都不去的专门在家搞耕种都过上了好日子。现在社会这么开放,形势这么好,只要不怕苦不怕累,在哪里都能过上好日子。他一个人住在这个像猪窝狗窝牛棚一样的破棚子里,辛辛苦苦做来了一点钱全用来吃光花尽,不是人样呃!到老了做不动了再回去依靠我和子女的话,那就别怪我们母子女几个不讲情了,我们不要他回!他有本事的就在这里过一世人!”

刘清凤苦笑了一下,说:“六妹,我们两个也不是别人,什么话都不怕说,好的不会眼红,坏的不会讥笑,不提我那个死鬼还好,一提颈都要气爆炸••••••”接着把自己这几年来的委屈和苦水一吐为快。

“没事!你多吃两碗,吃饱一些,出门在外,一定要吃饱。饭我随便的,有这碗酒下去吃小半碗饭就足够了。我就是这样,没酒没话说,没酒没戏唱,再怎么难都好,酒是要喝的。不要管我,快吃!多吃菜呀,别留着,晚上再去买过。”

车子穿过三水市,驶上了飞奔得以泔畅淋漓挥豪的高公路,不一会儿就跃入了广州境内。

奶奶也欣然地笑着站起来走到大孙子的身边,疼爱而深切地看着:“你休息回来啊?好久不回来了。现在上班还好吧?”

小儿子尚未成家,当父母的自然也就偏袒些,这也是无可非议的。当然,刘东成也不是不思进取的傻蛋,看到二哥干得得心应手,春风得意,好不羡慕;大哥虽然身陷囹圄,但有个好嫂子把家持业,未来也有个着落,可他还是孑然一身,父母又不能给他做些什么,大哥二哥就是好到天上去,和他关系也不大了。俗话说:“树大开杈,兄弟大了分家,分了家就如隔离邻舍。”他的心里自然着急起来。

“别争了,再怎么争也没用。俗话说‘有命的不怕病’。他是有命运的自然会有出头的日子,也不好太看轻人。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莫笑穷人穿破衣。”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刘明执看到一个人出现在眼前,也是愁容满面的可怜兮兮看着他,缓缓地伸出右手,轻轻的把他的眼泪擦去。

阿年叔喜欢许家宝的老实本分,干活卖力主动,心直口快,叫他来打下手,完全是出于一片同情。他时常劝许家宝说靠打短工过日子不是办法,自己有家有室的,在这挣不了钱不如回家去,一家子团团圆圆穷苦些也坦然。许家宝哪里听得进,诉出在家的苦楚来,说怎么样也要在这干几年再说。

“那是,那是••••••”阿方叔一叠声赞同许家宝的话,“这个你们要商量好,出门在外就是为了挣钱。你真的不种菜了,凭你老实本分的干活,短工不愁没有做的,住的地方也不用愁,随便找个角落搭个棚就有得住了,不用出钱;暂住证的事也不用担心,我和治安队的打个招呼就行了。”

这么一个多月过来,菜地上的活也慢慢来了,许家宝就以菜地的活为主,以帮别人做短工为辅,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和在家比比,觉得强太多倍了,甚至觉得租地种菜还没做短工现实,而且也不用什么投入,只管好自己一日三餐吃饱吃好喝好一些,便是烟消云散,还能结识更多的当地人。通过这么一个多月来的短工生活,许家宝意外地结识了好几个村中的老头。他们见他干活扎实,许诺说今后还有活干的话,先照顾的就是他。平时见了面,也是有说有笑的,仿佛成了朋友似的。

“怎么又不行吗?”

大部分同学笑他是乌托邦,理想主义者;也有的同学说他太高尚了,好像是“世外桃源”来的人似的。政治课的老师感到他的思想有些“反常”,有些感兴趣,在课堂上就钱的问题和他小论了一番。最后,老师说他的这个思想观念不错,是值得提倡的,希望同学们不要笑话,而应该学习。

这样一来,刘明执轻松了,成了个悠闲的人,无聊处,他干脆脱下主持人的服装,穿上演员的服装,混在演员队伍里尝试一下游戏中当“新郎”的感觉如何。弄了几个回合下来,他也尝到了游客越多来寨子作游戏就越高兴的好处。

小费有着很大的空子可钻,学生们不几天就胸有成竹的施展开了手脚:在入了“洞房”后,门一关,就是学生们和游客的天下了,游客给了多少小费,只有游客本人和扮演“新娘”或者“新郎”的学生才知道,寨子老板和他的亲信以及刘明执是无从知道的。学生从“洞房”出来缴纳的时候拿出来多少就是多少,并没有什么凭证他们收受了多少,也不可能定什么规定要求他们一定得缴纳多少小费。有时,有的时候才有,没有的时候也是没有的,并不是所有的客人都会慷慨出手,挥金如土。有了这样的实际情况存在,学生们就好动作了,有时收有小费说没有,有时一天收到五六次才交两三次,从而把小费私藏起来自用。

刘明执坐在床边上,欣赏地看着他,心里暗暗地在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他这个立足于城里的信心和从容呢?虽然有些渺茫,但总还是看到了一些希望,从此自己也是和他在一条船上的人了,心里不禁洋溢着有幸和激动。他兴奋而又谦虚地说:“王老师,以后也要你多多帮忙,我毕竟是初闯江湖,缺经少念的,难免有许多闪失,请今后不吝指点,我定会好好感谢!”

宽敞的广场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人在散步。刘明执放眼望着这广阔的广场,心里豁然开朗了许多。广场的北边,是县城著名的“秀峰山”。刘明执越过广场去,往这山顶上攀爬。不一会儿,他就攀上山顶。此时的山顶静悄悄的,晨练的人们下去了,游玩的人们还没上来,整个山顶上,只有他一个人。

“我是以个人的名义来的,我••••••”刘明执觉得自己羞愧难当,恨不得脚下裂开一条缝来让他钻进去。

这个小女孩啊!

李老师一直以来都给予刘明执平和的帮助和关心,一句温和宽心的话语,一个理解的眼神,就足以让飘荡的心灵得到莫大的慰籍了。对于李老师,他深深的感激和尊敬。他不能妄想再在她那儿获得更多的恩惠,他明白许多事情也并不是她想去“关照”一下就能“关照”一下的,受制于人,常常是爱莫能助的。竟管过得不如意,刘明执也常常在心感激身边关心和帮助自己的人,也老想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以表知之之心。受人之恩,当永记心间,涌泉相报。这是他为人处事的原则之二。

梁水莲不是个骄傲的人,是一位坚强勤劳、头脑利索的贤妻良母,持重谦虚热情大度是她一贯追求的生活和为人处事的作风,每每听到丈夫肆无忌惮的在熟人和亲戚朋友之间吹嘘自己、家和儿子,心里就不好受。有时她会不顾忌的适当地当众对丈夫提出善意谦和的批评,私下里就会毫不客气地指责一番:“你真的什么话都敢说,不知道羞!我们又好在哪里?比我们好百倍千倍万倍的人多多,又不见有人来向你自擂自夸?常言说花会自谢,人莫自夸。夸多了会招灾!有钱莫露人眼,有物不摆人前。说的就是这个理。老说死都不听!”

“时间飞逝啊,当年的小孩子已经成长为一个大学生,成长为一个男子汉了。——谁介绍你来的?”

“高老师难道我是个废物吗?”

“是呀,肚子饿了,煮好了吧?”伯父也心有灵犀似的接着说。

“回信执”。

刘明执顺手拿过放在枕边的手表来一看,不以为然地说:“才八点半呢,再睡一会。”

一整天的忙碌和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