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农村一年一度如火如荼的夏收夏种“双抢”时节来临,刘明执的小生意自然就淡下来,要等到“双抢”结束后才能恢复正常。摊子逢墟日还是照样摆的,不过赶集的人也不多,有爷爷奶奶照看已是绰绰有余。毫无推委的,刘明执带着妻子韩丽娟回家里搞“双抢”,自家的忙完了,还到清凤姑家帮忙了好几天。

“等他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了?太迟了!到时变成四千五千的,还不是害死人?那些当官的人,说出的就是钱,也没有价好讲。别说是犯法被他们抓住漫天要价的罚款,就是没什么事误抓的被弄进去了也要花钱赎。就是钱!他妈的x,什么人都那么爱钱!”刘明执突然起了无名的怒火来。

“好了好了,原谅你是信口开河不小心说出来的,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当你没说。现在我们继续说正事:你看看想什么办法把你家的户口本拿到手,然后去你们街道的居委会出个婚姻登记证明,连同户口本、婚姻登记证明、身份证一起拿到这里来,我们就去登记结婚。有了结婚证我们就不怕了,名正言顺,合法婚姻,受法律保护。他们都是很精的人,想闹也不敢闹了。反而要讨好我们了。好说的话呢,几千元钱的财礼还是要给他们的,一点不给的话谁都过意不去,而且我的父母也表态了,这个就不用担心了。我们什么也不用他们送,一切的美好我们以后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不然你我都不得好过,就看你敢不敢了。”刘明执一本正经的说。

“那你就按照你妈说的去东莞打工。你还年轻,不愁找不到好的。我们现在也难,拿不出钱。你放心走,她要是再来找你,我们就说你出远门去了。来一次不见你,三次五次不见你,她还来?难道她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明执显得不自在地说:“我来看看你姐姐的坟••••••我以为你上班呢,所以就没去找你了。”

刘东升在去年冬至生了那件让他丢丑伤脸的“桃色事件”之后,不管逢年过节都早早的回家来,里里外外忙乎着过年过节的大事小情。这次五月节也一样,五月初四那天就回来了,留下儿子刘明亮在打理收竹子的事,直到过节这天下午他才回到家来。刘东升回来之后去了一趟店铺,像上级长官视察下级部门似的在店铺里东瞧西看,当然又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儿子刘明执一直以来和他少于沟通,性子、谈话都很不相投,父亲来到店铺他也没什么和他说的,平时都是如此,别说是现在窝着满怀心事的“非常时期”了。

巫艳梅仍旧不出声,只顾在吸烟。韩丽娟听他们两人如此谈话,不觉间默然笑了好几次。刘明执听了这两人的谈话,心里已经稳住了,已经明白了“准岳父”的思想主旨,一番应对的话慢慢在心酝酿成熟。

“那你不出来在房间听也一样。”韩兴不恼不火的说,显得温文尔雅语重心长,“你呢,一定要嫁人,我们也不反对,也不能反对,也反对不了。现在是自由社会。你妈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她说那些不好听的话你不要计较,更不要记仇,她怎么说都好,都是从为你好的立场上出和考虑的,所以你要想开一些。但是就要看嫁什么人咯!看到你跳进火坑去,那我们做父母的能不着急?能不心疼?父母是怎么样才把你抚养成这么大的哇?所以你要明白做父母的苦心。要嫁人就要嫁个好的人,以后你的生活才有保证的啊,才不会颠簸流离的啊,我们才不会担心的啊,我们也才有面光的啊!甚至的话呢,我们还能享你的福。假如是嫁个不好的人的话,不单指你难过,我们做父母的也跟着难过。你是个明白人,是个聪明人,书也读得不少,什么你都想得到的,也应该想得到。这些话我也不止一次和你说了,我也就不罗嗦那么多了。这样,你要嫁回这个地方来,我和你妈也不反对,就是要嫁对人••••••”

刘东文轻咳了一下畅通嗓子,显得很认真专注,一大早酒还没喝多少,所以脑子是清醒的,心里早盘桓着一席话要说了,轻咳过后,他看着在座的亲人和顺地说:“阿嫂你说的都很对,半点错都没有。这几天我去走访了,也得到了比较真实可靠的情况。是这样的,她的父母确实是搞那套事挣钱的,而且有好几年了,可以说是专业户了。他们在北门片租住的房子正好是我以前合伙做过生意的朋友的房子,我去问他这些事,他所说的和阿执说的不相上下,都是这个内容了。关于阿娟,我也问了他,他说具体的就不是很了解,但平时见她还是很不错的,也不会随随便便,也没有和她的父母合作什么的,刚读书毕业出来,在家里玩。我这个朋友也去过他们在粤北的家,也见过阿娟,都觉得这个人还可以,招呼人啊家务事啊都很会做。我在这里也见过她两次,也和她说过话,感觉都不错。人才不错,谈吐态度都不错,当然具体的只有阿执最清楚了。再说人是会变的,不同的环境之下会有不同的表现。她的父母不同意,不就是看到我们穷拿不出钱来给他们吗?他们是专靠搞这行挣钱的,就是天皇老子也不会放过的,何况是他们自己的女儿?山高路远历尽千辛万苦都还要去找人搞他们那套事!这半点都不奇怪。当然,他们可能不敢像卖别的找来的‘货’那样卖自己亲生的女儿,再说,那些愿意被他们卖的‘货’也是事先商量好的,一句话他们都是一路人,才会合伙起来做那套事,也就是为了搞钱!到底阿娟这个人要得要不得,谁也不敢保证,各方各面的情况复杂得很。我也保证不了什么。只要她坚决要嫁你的,你又坚决要娶的,就不怕!怕什么?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说父母反对就反对得了的。来到家里闹我们也不怕他们!他们敢来?不敢的!他们都是人精,会干那些事的都精得不得了!他们不会蠢到跑来我们这里闹的,要闹就在他们家里闹,他们内部闹。事情过去了,时间久了,他们心也会软的,不是就一直那样下去的,他们也想子女安家乐业的啊!你以为他们的心就是铁打得咯!当然,事情还是和和气气办下来好,成事了就是亲戚,闹成跟仇人一样肯定不妥。再说我们也不可能按他们说的要多少钱就给多少钱,嫁人以为是卖人啊!做生意啊!根本无法去满足他们无理的要求的。别说我们拿不出什么钱,就是很有钱也不可能按他们说的要多少就给多少,那样还了得?什么时候才给得够?假如真的是成事了,怎么样也得给多少钱他们的,借都要借出来给,不然他们哪会放过?情理上我们也应该给多少的财礼钱,这是风俗,也是道义,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虽说现在新事新办,不要钱的也大有人在,但那不是办法。可怜天下父母心,养子养女太劳心伤神了,一点财礼不给就把人带走,那样太不合情理。现在要问阿执,到底阿娟这个人要得不要得?婚姻是你的,以后要靠你们两人齐心协力去创造世界的,最关键的是你们两个的意思了。”

这个星期天上午,当她们来到学校的时候,剩下的球桌也不多了。还好,总算在操场上占到一张。打了一会,旁边几个别班的男生走过来和她们商量进行男女双拍较量,几个女孩一致赞同。可是她们只有三个人,而男生有五个人,想男组合对女组合显然是不行了,只好商量男女组合了。这样也总有两个男生成一组,女生不够配对,他们就做了随机的调整:三对男女组合当中,败出局的那一组更换一个没配上男女组合的男生上阵,再败下阵来的话接着再让另一个男生上阵,再败阵的话另组男女组合上。男生觉得这样公平一些,也是男生“关心”女生的友善表现,女生欣然接受。

韩丽娟一直没有理会这个黄老板,高中毕业后和局长的儿子被迫分手后,有那么一阵子她万念俱灰,真还想应承了黄老板,干脆与什么浪漫的青春恋情美好的爱情梦想一刀了断,索性彻底放弃什么才子佳人机缘巧遇佳偶天成的神奇追求,稀里糊涂实实在在坐享其成去过富足安乐的“二奶”生活算了,但内心深处总有个不甘和恐惧的声音在警告她,斥责她,眼前时常会浮现当人家“二奶”的同学的悲惨遭遇和结局,使她不寒而栗,望而却步。所以,直到现在她对那个“痴情”的黄老板仍是视而不见,不予理会。然而有时不免又会心神麻木地想:实在走投无路了,为了生活就无所谓的当他的“二奶”算了,即便被人看来是行尸走肉龌龊肮脏,自己不去在乎,又有什么呢?男人和女人还不就是那么回事••••••

这一下可揣到了张聪敏的痛处,他收敛了轻描淡写的笑容,狠地说:“是呀,说起来阿执这人做事还真绝的!什么朋友的面子都不顾,专爱搞这些挖墙脚的毒事,也太过分了,好像很了不起!他有哪样能的?连吃的都还找不到!大学生?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大学生!要不是这个海蛇药酒要他干的话,他吃饭的钱都不知去哪里找。你说得没错,和他在一起做事倒霉!我也不想和他在一起做事,太没意义了!”

“是啊,我爸和她是同宗的兄妹,也算是亲戚吧。”韩丽娟利落而爽快的回答。

第二天一大早,罗春红满脸堆笑提着一大袋子水果来找刘明执,一叠声的道谢。那个寻人启事在电视台播出不久之后,她的堂弟就找到了。原来,那天这个小家伙从村里的家中偷偷到镇街上玩,和伙伴走失了,又临近晚了,找不到路回,被一个镇西头的好心人家收留了,看到电视台的寻人启事后和他家里人联系上了。

她走过来坐了下来,紧挨着刘明执,张聪敏站在后面看了心里非常不好受,但什么也说不出来,不觉间肚里窝上了一股莫明其妙的气。

失去了一朵玫瑰,就不等于失去了整个春天啊!

韩四妹在街巷里生活了几十年,早以谙熟话题的搜索提供和附和加工,那张嘴也早练就成为一张能听风说雨闻臭识路而又左右逢源的哔哔啵啵似的炒豆嘴。她们这些人在人后说人的,殊不知别街别巷的长舌妇们照样在说她们的长长短短,殊不知今天你没到场说不定和你要好的那几个或许正评说你的里里外外,她明天没到场也许就说她的了••••••

自从嫁到丈夫家来二十多年了,梁水莲还是第一次感到这样的孤独和清寂。丈夫劳教的那几年,田间地里家里家外孩子牲口全是她一个人上蹿下跳打理,一年到头没几天清闲得下来的,就是过年回娘家串门,也最多是住两个晚上就放心不下家里而急火急燎的赶回来。丈夫劳教归来之后办起了酿酒作坊和小养猪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三个孩子只有刘明执在镇上的初中毕业后离家到县城和省城读书,小的两个没离开家半步,在镇上的初中上学,朝去晚回,毕业后又留在家里帮忙做事。那么十多二十年的时光里,梁水莲几乎是在儿女绕膝、鸡鸣犬吠的家务繁琐的氛围中度过来的,而今儿女大了,生活较之以往反而大相径庭,不如意的事情接踵而来,不由得感慨万千。为了生活,一家人不得不兵分各处寻找机会,以求新的生存展空间。尽管懂得这些道理,她还是感到很失落的。

刘力山一边嗟叹命运的坎坷鄙陋一边气愤填膺:“这种儿子没有用!没有用••••••不去想办法东山再起反而终日沽酒买醉,弄得神志不清,还和你来犟嘴顶牛,不知他生的是什么样的脑子!自己连酒钱也无处找,不是从摊子上拿的钱何处来?难搞啊,人家的儿子个个生龙活虎巧妙灵活,生意做得火热朝天,自己的儿子一个二个怎么就这么没用!不去开创门路好好在摊子上帮忙还得一些,偏偏古怪百出,没一点耐性,在摊子坐不了两个钟头就火燎脚似的要走,一走就往酒摊子上钻,一天到晚在酒里泡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怎么这样的一个鬼样子的?你看他人都变成鸦片鬼的样了!粥饭不进几口,酒就是他的命!平时也这样,过年了也这样!过年了客子多一些,酒少喝或不喝不会死的,专心一些在摊子上帮忙,好多挣一些钱,过一个像样一些的年。摊子上挣的钱为了谁啊?还不是全顾了他们!唉,我这么老了都还不顾死活的跑上跑下,他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走州过县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是会想的就接过来自己跑,我把那些路数全带熟他,我在家帮把好摊子就行了。做不来大生意,这些小生意也要做的啊,最少可以解决日常的生活。日常的生活要多少钱来开销啊!但偏又死要面子,看不起这些小生意,嫌这样的杂货摊子丢人,大鸡不吃小米!一个二个都这样,要东西的时候就会来拿了。”

“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他这样做,你就是说上天去都是假的!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事!”刘东升仿佛被噎得找不到更充分的理由来反驳老父亲,只好这么犟着赌气维持“原判”说。

“不用你们劝,也不要谁来评理,我自己的事我不知道?我都这么个年纪的人了。钱谁不想挣?我半夜做梦都想挣呢!运气不来你去摘树上的叶子来当钱咯!——我没有挣到钱我也难过的啊,你以为我不想那个家?你以为我不想小孩好过?不想的话我就不会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像叫化子一样了!我再干几年再说。现在你叫我怎么回?要什么没什么,拿什么回?你们一个都别说,到时候我自己会回的,现在就是鬼王老子来劝我,我都没办法回。酒我是喝定了的,菜我也是吃定了的,一个人没吃没喝不死了?你们一个二个都不用多罗嗦了。”许家宝气硬硬的说,仿佛十头大水牛都别想把他拉回头似的倔犟和坚定。

六妹也是因为在家贫困而苦于无生财之道,在同乡的帮忙之下早两年和丈夫来到这个村子租地种菜卖的。她的菜地和窝棚就在许家宝的窝棚不远处的田里。在这一个村子种菜谋生的同乡,平日里出出入入都能相见,在遇见清凤姑之前她不认识许家宝,更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童年和少女时代知心好友的丈夫,只听同乡们说他也是同一个县的人,偶尔遇见了也不曾打过什么招呼。许家宝自从和王翔飞分道扬镳专业靠做短工为生之后,和这些种菜的同乡们都是少言寡语的,不相往来,对他们竖起了不足为伍的冷漠的隔墙,好像在竭力营造一个完全自我的生活空间似的。时间久了,对于同乡之间在这里的所作所为难免耳有所闻目有所见。

“别吵,都别吵,吃饭,吃饭!姑丈你确实要改一下喝酒的习惯。酒可以喝,但不要喝太多。你一个人在这里,万一喝醉了出了什么事的话就麻烦大了!”

生活是多么的广阔,多么的自由,多么的美好!

“煮饭菜了,今晚早点吃饭,再去买点菜回来。”爷爷兴奋的笑着对老伴说,显然,大孙子的突然到来让他格外开心。

一个响当当风风光光的人,眨眼间就成了个落魄得不可救药的有魂无魄的大烟鬼似的,不知遭了多少人的唾弃,父母不知有多丢脸,多伤心!

“竹子还是要做下去的,亏了那么多钱不服。现在销路搞熟了,经过这次的失利,下次承包山场就有经验了,钱还是能挣的。人要有信心,不然去干什么?什么都那么难做!儿子不争气没办法,还能怪谁?”

刘明执无言以对,怔怔地坐在床沿上,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让他钻进去躲避起来。竟管这一切都是他事先预测得到的场面,但真的深处其中了,还是本能的表现出惊惶和无措。

一年年挨着过,许家宝在东莞不知不觉间已经好几年过去了,由于短工越来越少做,有时一个月也接不上几天的活,弄得生活也要借钱度,光景一年不如一年起来,越过越糟糕,越过越灰头土脸,家是远远的顾不上了。回家的念头竟管很强烈,但往往被浓烈的羞愧打消了。看看身边的事物飞展,比几年前是今昔非比,神话似的美好繁荣着,想想家里穷苦的景象,想想妻子儿女的凄凉,许家宝常常不寒而栗。然而有心无力,今年盼着来年,久而久之就近似麻木了。

在菜地不忙的时候,许家宝自然是去揽些短工来做。他越对做短工来了兴趣,横来竖去的都是一门只赚不赔的营生,对种菜,他失去了热情,心早不在菜地上了。他有了个新主意,想退出种菜的行当。但又怕王翔飞夫妻俩不同意,这么半途而废的,他想想也不好,会落个不仁不义的坏名声,怎么样也得做下这一年去,来年他打算怎么样也不这么干的了。

许家宝对阿方叔自是感激不尽了,他觉得无意中他为他找到了一条在这儿谋生的路子,除了大方的请他喝酒之外,总还想为他义务地做些什么,不然心里老过意不去,像欠着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债似的。

“觉得很累,就睡了。我从桂林回来的。”刘明执无精打采的答。

是啊,自己拿不出钱,什么人类之美都很难体现很难谈得开来。钱是基础啊,挣钱是人最基本要做的事,是生存展的必要。原来,钱汇集了人的生产劳动的结晶和智慧的力量,是畅行天下而无阻的神奇之物。刘明执不得不深深地进行了反思,猛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天真之极,甚至到了愚蠢无知的地步,却还沾沾自喜呢,多么的羞愧啊!这样的思想意识只不过是食书不化的可笑,是不能融会贯通的呆板,是生搬硬套书本上的豪言壮语••••••他彻底地抨击了自己一番,让自己好坦然一些接受同学的成功的反驳。

听到寨子老板这么体惜的话语,刘明执心里充满了感动。

刘明执也觉得这不是小事,私下里和学生好说歹说说了一通,结果过了几天学生们又是故伎重演,而且还变换花样来耍了:每天缴纳的小费次数恢复了正常,但金额上却有出入!原来,聪明的小伙子小姑娘把大票子换成了小票子上交。

新闻联播结束了,刘明执就和王跃一起离开高华的家,回到他们的居室——创作室来说话。

是啊,谁也挡不住春天的来临,谁都不能拒绝她的来临。她是生命的崭新的欢歌,她是心灵的铿锵的乐曲,她是灵魂的美妙的抒情。身前是灿烂的光彩,身后是妩媚的景色,四周都是闪亮的活跃,怎么样也不容人拒绝!

天啊,这不正是牛宏智?怕见鬼,偏遇见鬼!只见他身着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头戴一顶咖啡色的礼帽,胸前挂着一个长镜头的黑色照相机,正歪着眼面带愠怒地瞪着刘明执。

寒假高芳的回来,无形中好像给刘明执的生活带来一些朦朦胧胧的快乐,闲暇时与她天南海北心无顾虑地海侃,简直就是一种美的享受。这天是星期天,他想回家去看看。有一阵子没回家了,就特别想家,况且马上要过年了,虽然自己不能给家里带会什么好东西,但那种对家的关切和爱是无法改变的。高芳也要跟着去走走,她说从小到大生活在城里,还没有深入过真正的农村去看看。其父高华凭靠不辞艰辛长期深入农村探寻文化的宝藏而得以功成名就,所以她对农村在内心深处是充满着美好的向往和神奇的想象的。当下刘明执就愉快地应承了下来。一早俩人从县城乘车出,到家吃了中午饭,他带她划着小船在门前的大河里游玩了好几个小时,直至下午五点多钟才尽兴而归县城里来。

刚开始时,刘明执面对这样从未经过历的、自己时时处于被动和附和的工作现实倍感万分的熬煎,但又不得不做,而且还要做好。为的是争一口气,如此激着内心深处的坚毅和耐心来。久而久之,不知不觉中竟然习以为常了。不知是他的这样任劳任怨的工作精神打动了版面编辑还是牛总良心现,在他进报社一个月后,县里召开的一些会议也让他去参加,然后回来写稿报道。有时版面编辑外出远一些的乡镇去开会或采访,也会叫上他同去。这无形中激了他更大的工作热情,时常恨不得写更多一些的好稿子来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好快一些结束目前这种没工资拿的可笑僵局。

“哪天你一世人都不愁吃不愁穿了再说吧!你儿子哪天像阿才叔的三个儿子一样成了响当当的国家干部,你才说得话响!现在阿执丝苗才刚出土,不能乱说!”

“我在这里上班,搞财务。你来••••••”

刘明执听了仿佛被人从头顶倾倒了一盆冰冷的水,一时僵木了,不知如何说话了。

“孩子••••••春灵她••••••唉——”伯母一时哽咽得话不成句。

十天以后,他终于收到了一封落款来自心上人家里地址的来信。

在一阵惟妙惟肖不能自己的水乳交融般的激荡美妙之中,倏然间,刘明执觉得一闪巨大的飞快无比的酥麻畅快在兴奋的顶点忽然朝他盖头盖脑奔泻而下,如在仞高千尺的陡峭崖壁上一倾久蓄的一大池泉水似的。紧接着,脑中绽放着鲜艳的百花。忽而,一股幽谷闻兰似的美妙舒畅在全身潜滋暗长••••••

缓缓掉进

许家宝是一个斗大的字不识几箩筐的纯粹“文盲”的农民,人长得五大三粗,高高的个子,魁梧的身板,有一身好力气。平时忙活于三亩四分水田和两亩旱地之中,闲暇时进二十里外的大山砍些柴用自行车驮到镇街上去卖,以此弄些零花钱。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相继来到世上之后,他越感到生活的艰辛而力不从心。种庄稼他找不到理想的要领,随波逐流,一家人的口粮倒是绰绰有余的,要想展些经济,那就太难了。两个破猪圈一年到头喂养着一头母猪和一两头肉猪,鸡鸭有一二十只,一家人的生活用钱和亲朋好友左邻右舍之间的庆吊以及小孩的读书费用勉强能应付下来,不够时就卖些稻谷。可要起一座一家人梦寐以求的小楼房,就遥遥不可及了!一大座破旧衰落的老屋子就他一家人住着一个小角落,说什么也是不甘心的,正苦于挣钱无门的时候,刘清云夫妇登门来邀请他合伙到“淘金乐园”——东莞去种菜卖,他几乎不假思索就信心百倍应承了下来。得到妻子的拥护之后,更是兴致勃勃,热情高涨,憧憬着若干年以后豪迈地摔出几万元百元大钞来,神气活现地在众人的羡慕中建起一座小楼房,一家人从此彻底告别凄居荒凉破旧的老屋子••••••

“我••••••我••••••”侯春灵一副心事重重的忧郁样子,欲言又止。

“上到高二准备学什么科?”高老师问。

爷爷走了,店铺里仿佛少了一根顶梁柱似的,在小生意的许多事情的办理上,让刘明执觉得有些势单力薄的感觉,事事都要靠自己拿主意,再没有像以前一样总有爷爷帮自己思前想后了。如此他常常深深怀念爷爷,一件件记起他往日的好,泪水总是模糊了双眼。

奶奶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失伴的哀伤使她的精神受到绝无仅有的打击。好在成群的儿孙虽然经济上不富有,但对她很是孝敬,常常陪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好言好语劝慰,如此她的心才慢慢舒缓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