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夜走到她身后,从身后抱住她,才几日,就瘦了一圈,大概是没好好吃东西。

她躺在那里,空睁着眼,不知再想些什么,左眼角的泪窝,似一颗刚刚滑落的泪珠,顺着泪窝划下的泪痕,清冷凄伤。

含烟不相信地看着他:“你就说实话呗,我又不会笑话你。”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阡婳走进内室,福了个礼。

穿着喜服的他,比他穿皇袍还要英俊,如剑一般的眉,有点冷,却很受看,深黑的眼眸,眉眼之间是隐不去的霸气,英挺的鼻梁,薄而轻轻勾起的唇,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俊美的脸?

“是。”

“和勉。”

如夜的笑僵在脸上,她还是不记得。

在尤城的几日里,日日都有子冉的飞鸽,也是一样没有消息。难道她去了万古吗?万古左丞相之位,从她走后一直空缺,若她重新做回了万古的左丞相,如此大事,他怎么会不知呢?

月光顺着半开的窗映进来,正好映出地上腐烂了大半的脸。阡婳一惊,伸手扶住隔门才算站住。她是与一具女尸共度了多半日。

子砚看着他从一个英朗的少年,变成了沙场的常胜将军,由一个落魄的王爷,到统一了三国的一代盖主。现在也看着他把永世治理得空前繁荣。可他并不快乐,甚至比从前更加寂落。

阡婳手中的筷子一顿,没言语什么,云扬缓缓转过目光看着她:“世颜在万古可好?”

“你不是有卫涟萱吗?我那晚在房出这么一句,这样说来够委婉,而且她又没有骗他。

“少废话,交不出粮食,就留下你的老命。”那山贼跳下马,拎着刀朝那老人挥了过去。刚刚还在马车旁看护莫葛的两个侍卫,已经跑了过来,其中一个侍卫,两脚把那山贼踢倒在了地上。

他的脚步很轻,阡婳却还是醒了,其实她一直都没有睡实,外面的脚步声和**声,她听着心里很是不安。她翻了个身,坐起来,云阳一边解衣袍,一边回头,“还没睡。”他的声音很低,眉眼间藏不住疲惫。

会温暖一些吗?他桀骜孤冷,她清冷疏淡,都为一个人,执念太深。

“是。”

阡婳回千秋的这几日,每日就陪莫葛出去走走,或者教他在屋里识字,每日都有丫鬟把饭菜送到偏房来,这样清清静静的,她真的不求什么了。

月灿点头,眼眸中银光闪闪:“姑娘保重。”

次日,世颜让她进宫陪陪她,李笑允也恩准了。

阡婳在昏黄的烛灯下坐着,望向窗外,树的秃枝已然生出几分绿意来。又快到了春意满园的时候了。她记起那日她都尹康的牢中给他施压,路过那个皇族的牢房时,一身囚衣的李笑羽,坐在薄薄的棉被上,望着牢房的一角,仿佛看不到来回走动的人,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甘。他白色的囚衣已然污迹纵横,他的眸中忧郁不减,下巴淡淡的乌青色,发也略微凌乱,却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呆在天牢里的人。

他未待圣旨就调用纪城军一事,穆靖远以战事紧急为由,没有多追究。少陵和乾风就咬着,他失了一半的州土,不肯松口。

“如夜,你不掀盖头吗?”她的声音从鸳鸯戏水的盖头下传出来,打破了屋内的暖寂。

这一仗,千秋的人数名显逊于万古,云扬不会为一场注定会输的仗,赔上数万将士的性命,所以她现在只需要等,打到他决定停战为止。

秦歌举起手来,准备下令放箭,李笑允举起右手,要他不要动。

“君上,小瑶来看你了。”宁初瑶坐到床边轻声道。

“哪个不张眼的惊了本少爷的马?”那少年顿时红心脸骂道。

大殿?她怎么能去大殿呢?阡婳暗自不解,开口回道:“好,有劳万公公了。”

阡婳快走几步,:“当然是要出城的。”

他现在这样,恨不得她马上消失的神情,比新婚那晚更让她悚然。卫涟萱昂起头,勉强固住嘴边的笑意:“从哪里听来的不重要,是不是真的才最重要,父皇一定会查清楚的。”

锦皇城内,允帝俘获左丞相之子的叛兵八万余人,左丞相之子,被锐兵当场处死。左丞相纵子谋反,判其死刑,三日后斩首示重。府中其余人等发配边关为奴。皇后灵川当晚方知其兄罪行,羞对皇上和天子子民,**于凤朝宫。帝念其全不知情,又伴驾多年,葬于皇陵,以皇后的礼度发葬。

李笑允朝右边的马路走去,道“朕去看看皇后。”

“是该走了,白侍卫你留在宫里吧。”莫葛在宫里,他守着,她更放心些。

无恨只想着快点回去,连连应喝她,叶琼儿从布摊下面抽出一匹白布。布极其粗糙,这种布一般是百姓用来做孝布的。

“你真是越发能干了,如此,便到书房去取吧,会有人拿给你。”

卫涟萱对身旁的丫环道:“你去把怜星叫过来。”

在这深宫中,妃嫔若是只有位份,没有宠爱,一样无法立足。留住男人的心,或许真的需要手段。那日世颜问她:“五嫂如此聪慧,怎么会和五哥走到这步田地?”

如夜未立即拆开,只是拿在手中,沉声道:“下去歇着吧。”他显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阡婳朝他点点头,推门进去,李笑允没有在批奏折,只是站在里面,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七年前,她孤苦一身,听说山中有隐世的高人,就不远千里到这里拜师。走过那条山路,她真的没有力气了,坐在地上擦着汗,这高人到底在山的何处?自己资质不高,他会不会愿意收自己为徒?

看着世颜出了严坤宫的大门,容元一手掩着口,泪顺着她卓美的脸滑下,滑过眼下的细纹,布了一脸。她怎么会不心疼她呢?她是她唯一的女儿啊!早在她听说了这个消息,她就去找过皇上,“皇上,为什么非要选世颜去和亲?皇上不是比臣妾更宠爱她吗?”“朕也是无奈之举。”她接着道:“皇上,我千秋到了婚龄的公主不止世颜一个,请皇上再做人选。”他沉下脸来:“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当今的皇上可不是好惹的,他如此嗜杀成性,终有一天会自食其果。是不是哪一天他倒下了,自己才结束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那怎么行呢?谁来伺候惠人啊?”月灿从阡婳手中拿过梳子,开始给她梳发髻。在千秋的时候,她的头发都是青罗打理的。在如夜府上,她都是自己动手,尽量弄得简单些。她到哪里再去寻一个,她信任的人?

“奴婢参见皇上。”阡婳和惜诺,月灿纷纷跪在地上。

李笑羽手指掠过碧玉杯,杯中醇红色的液体,看起来就**。他却如品茶一般,小抿一口,再大饮一口,眸中的忧郁之色,一如初见时那般浓重。风送来缕缕酒香,竟有几丝清甜。

“如此,你回房歇着吧!”尹康靠回木椅上。无恨走出两步,听到尹康补上一句:“你跟我最久,有些事不用我多说,背叛我的下场你是最清楚的。”

“心颜,好啊!心颜你听到了吗?你的父王给你取了这么好听的名字,你可要按着他的意愿好好的成长啊。”这是她嫁给他以来第一次见他这般开心,即使不是因为她,因为孩子也是好的。

“丫环给拦下了,现在正房中。”

这两句诗再隐晦,也是不能给第三个人看到的,子冉知道。

月灿的手指在她的左脸上一点一点的,极为认真的样子。

另一侧站在百臣首列的李笑羽目光飘向如夜,说不出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