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晨抿唇,在对方忐忑不安的目光下抬手示意她起立,温语道:“先前我便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们既为我办事,但凡尽忠职守,真心为主子着想,我自不会为难。今后我再问话,切莫吱唔遮掩,有何想法明说了便是。”

今朝,倒也不再怕她!

“,您没事吧?”安浓慌张紧急的声音在床帐外响起。

大爷平躺在床上,发丝被汗水染湿,愈见涨红的面庞同那已成霜色的浓眉形成鲜明对比,宽额上青筋无怒尽显,喧诉着他身上的痛苦。左臂依旧被他紧扣在掌中,景晨向来极能忍痛,此时却难以抑制地蹙起秀眉。

才走到门外,内室便传出老夫人悠长的叹声:“儿媳,都过去多少年了,你怎么还记在心上?”

与其说五爷当真混帐,景晨宁愿相信,是三房在故意挑衅这府里人的忍力耐力。毕竟,五爷若名声早毁,还在乎添这一二?

这一声,音量不高却威严十足,朱氏当下双腿微软,脑中尚未反应清明,动作已然做出。

景晨依言,乖巧地往前两步。

大爷目露不悦,牵过妻子的手便往旁走去,低语道:“涟儿,你太过伤春了。”

这话,正合她意。

帘子方被挑起,她的身影出现人前,众人的目光便纷纷往景晨投去。这般明显,谁还看不出这位琦姑娘的心思?

“各个院子的位置大致都记清了,就是偶尔有些小径道不太熟悉。”景晨说着不好意思地看向大爷,“爷事务繁忙,妾身往后自己多走动,尽早熟悉。”

这个长孙媳妇,值!

此话方落,屋内的气氛便肃了几分。

老夫人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训斥儿子,偏得跑到这荣安的院子来?方才的喜气微散,端过茶盏便小饮了口。

大语气……可是有意的?

安浓安宜得了指令,立即屈身退下。

老夫人却是咧嘴而笑,拉过景晨让她隔着茶几在对面坐下,不掩欣赏地说道:“涟儿莫要紧张,这账原就无误。”

淡妆容颜将她的丽质柔美衬得更甚,艳阳光下盈盈玉立,更招人目光。朱氏的美同景晨的艳不一样,前者清新如兰,虽美却似刻意收敛,规矩低眉的神态极尽卑恭;反之,后者华美如花簇牡丹,高调而逼人,似乎天生就该是被众星拱月、高高在上的,即便面容亲和,仍旧让人仰视。这是深入骨髓的贵美,风情妩媚总在不经意流露,一旦出场,瞬间夺人眼球。

仍是柔言轻语,却失了往日的小心。

不知由,就将她们当做自己人,安浓安宜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先前在谷妈妈处学规矩的时候便知晓这君府规矩甚严,而那日随手几指便决定她们命运的美貌妇人,高高在上、华若桃李的大,就是今后主宰她们生死的人。

……

朱氏正回身望着后面,措不及防遭人此举,轻呼一声便要挣扎。

也好

眨了眨眼含笑着的玉容让人清楚感觉到她周身的愉悦似乎少了方才的那些忧虑烛火下静静坐着的她透着几分无需言喻的明媚大爷的目光移向妻子搭在几上的另一只手

听至此景晨毫不犹豫地走下台阶穿过院子左手紧抓着手中砚台抬起右手轻轻敲门

“贵人您吩咐,说候在那儿,自然就得遵令行事。”年长的毕竟成稳,便是好奇,也没有表现出来。

景晨低首,好意提醒道:“唤。”心中却忍不住摇头,感情她俩这规矩学没学?

大夫人问了许多原氏家族的情况,打听着京都的事非,想着回头等大姑回府时提点她几声。这话匣子打开,却愣是谈到了摆膳的时候,忙让人去请大爷过来陪,自己由景晨扶着往内院去。

听出她话中的深意,景晨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晚膳的时候伺候去老夫人处,不必侯我。”

景晨伸手,目光触及大爷手边空旷,意识到这是他的茶!

五爷满不在意地瞥了眼生母,近前指着伤口恼恨道:“母亲,您瞧,她用簪子伤我。”

对方既未将自己当成大嫂,她还唤他五弟作甚?待人处事,景晨向来公平。一声五爷,愣是突出生分,她步子后移。

听出她的深意,大爷正色凝视,却又被她眼角眉梢处难掩的春色勾得心神微漾。他苦笑了说道:“我知晓,不会胡来的,你别怕。”心中却是郁闷了,又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伙子,自制力向来也不差,然对着睡梦中的她就起了念想?

她说着就站了起来,又是摇头又是抹泪地说道:“我替你管媳妇、管屋里的事,还不都是为了你?这府里旁人怎样我不管,但她若是辱了你的名声,我可容不得!为娘全心全意为你劳,你却在怪我?”

景晨的话丝毫不留情面,立场明确,五爷不好再撒泼,收敛着气道:“小弟今儿过来,是谢过嫂嫂安排,将柳玉给了我。”

“卢大夫就在府上,不舒服便让人去请他过来,莫要不好意思。对了,你说的贴药,可用了?”

见对方展容,景晨知道自己说得妥当。她做事从不会给旁人留下说处,转身,眉目温和同三夫人说道:“三婶,昨夜事出突然,未曾通知您便妄自做主给五弟添了人。您若是不喜柳玉,侄媳另选个人可好?”

“你还在装?”大爷拧起眉头,冷语道:“楚景涟,你可有当我是你丈夫?!”

床上的人翻来覆去,似乎难以入眠。大爷心境难定,瞥了眼帐幔处,目光落在满室的灯烛上。抛去账本上这些匪夷的数据,回想起离开楚家时马车里的对话,那双欲语还休的动人眼眸,终是立起了身。

这个柳玉,怕是已经被二爷收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