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萍垂首,“奴婢一路都没见着,以为您已经回了院子,不成想还未归来。适逢大爷进屋,问及事由,奴婢就将路上发生的禀报给了爷。”

胭脂是爷屋里的人,模样娇媚,风姿撩人。回想起那次传唤,进屋时瞥见她只着红兜斜躺在五爷怀里娇笑的模样,平华只觉得周身火热。耳旁那碰撞溅着水花的声音不止,媚声讨饶、吟吟娇喘不断,直教人闭目塞耳仍万分难受。

走在对方故意引错的道上,景晨在心中捉,到底是谁要见自己,且又是什么目的?按理说,她才嫁来没几日,怎可能树敌?抬首,见前方婢女腰杆挺得直直,景晨心念:都料着自己对君府不熟悉,便是引了错路还能理直气壮?

大爷微征,睡得这般沉?

见她思及往事,大爷亦生感触,沉声说道:“生死有命,母亲您莫要为孩儿费神了。”

早在认亲那日,他便发现这位新长嫂模样极好,回想起她走路的窈窕风姿,似雨中海棠,摇曳俏然,举止间风情难掩。此时睡眼惺忪,鬓发微散,那搁在大红牡丹薄衾滚边的玉手葱白纤细,随着喘息而起伏的脯,饶是怒容,亦越显动人……五爷只觉得喉咙微紧,不禁咽了口唾。

大爷思索着复又开口,“府里各院你还不曾熟悉,得空多去走动。天气渐暖,想来各房屋里的摆设也该换了,库房里都记着各院里的物什,回头我让宋妈妈送到你屋里。”

老夫人心藏赏识地望着面若姣好却透着几分苍白的景晨,如此娇娇弱弱的人儿,遇事冷静、处事周到,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愣是能堵得三夫人说不出反驳言语,确有主母风范。

大爷正疑惑之际,听得眼前人又道:“别怪老奴说句不合身份的话,爷如今也到了年纪,该有子嗣了。大为人贤惠,虽不明言,但身娇贵的,且又是初次为妇,爷该体谅些。”

须臾,婢子无声行礼,退出房间。

由宋妈妈搀扶,带着碧好同碧婵出了晴空院。

脑中回想起初次醒时耳旁传来的尖叫声,竹云竹雨的那声“原来新姑爷真的会吸人血”,那个哆嗦着身子战战兢兢进内室的女子,和昏迷横躺着被抬出来衣衫沾血的人……二爷方才口中所言的病情无常,景晨心中微滞,莫不是大爷得了什么怪病?

美人灵眸存疑,他回神接过,抿在唇处,倏然想起昨夜怀中的温香软玉,心生燥热。喉结滑动,他仰头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跟着似想到了什么,放在茶杯冲她笑道:“过来。”

细听眼前对话,楚太太的那声“涟儿”格外引人深思,景晨微拧秀眉,隐隐地似是明白了什么。李代桃僵的戏码并不陌生,只是,仅观容貌,这位楚大姑娘同自己应该是血亲的关系吧?

美人虽美,但言辞举止间的拘谨,让他觉得有些木讷。没了早前的兴致,将手中籍还于她,任由她福身出去。

然昨日的喜宴盛礼,对方的大红衣裳,周身的首饰光辉,预示着有她在府上一朝,自己就永远都只能是个妾室。余氏心中很明了彼此身份悬殊,但愣是目光无畏地与之对视。

紫萍才将碧玉环佩在景晨腰间挂上,外面就传来婢子的问话,她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床上躺着的大爷身上。

片刻,两青衣婆子抬了个同样十五六岁的清秀女孩从内室走出,昏厥的面色苍白如纸,衣上血迹斑斑,格外触目。

大爷微微颔首,心念道也苦了她,才嫁过来就得料理这府里内外,连适应的时间都没有。着好了装,大爷抚平衣袖出了净房,经过榻前时,忍不住又驻足凝视了两眼。

紫芝送他出去,才关上房门转身,便听得大爷吩咐道:“凡事都不要进去打扰,让你们歇着。”

“是。”

“晚膳的时候伺候去老夫人处,不必侯我。”

大爷向来不直接手铺子里的事,今儿这是怎么了?紫芝心下疑惑,面上却不敢怠慢半分,立即点头应下。只是再次抬眸,突见三姨娘宋氏朝这走来。

大爷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下了廊子站在台阶前,轻语道:“妙儿怎么来了?”

宋氏穿了烟翠色绣兰的上衣,碧荷色的襦裙,娇嫩的容颜中带着几分稚涩,细腰漫步,如湖畔边的杨柳摇曳,别有风情。而最引人怜惜的便是她如水般明澈的双眸,望向大爷时那种含情脉脉的自然同真诚。

她的纯真,天然至极。

之前因为要成亲,大爷许久未去姨娘的屋子,这几日病醒,总是琐事缠身,难免冷落了各房。对于跟了自己的女人,大爷一向宽容宠溺,从不会委屈她们一分。亦或许是雨露均沾,他的后院总也平静无澜,除了略爱出风头的大姨娘余氏,平日都和平处之。

而余氏,毕竟是正经聘进府的妾,早前屋里没有主母,大爷对她总敬着几分,也就由得她去。好在二姨娘和三姨娘子平淡,均不是会生是非的人。

宋氏欠身福礼,“婢妾见过爷。”说着望了眼主卧,细声回道:“婢妾思及方进府,便想来陪陪姐姐。”

三姨娘心思素来简单,大爷点了点头,“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不过身乏,正在午睡,回头再过来吧。”大爷说着,拉了她的手边往西边的拱门去边道:“前阵子你身子着了凉,现在可好些了?”

“谢爷的关心,婢妾早无碍了。倒是爷,您可大好?”三姨娘情深浓浓,满眸担忧。

宋氏是年前从外救进的府,后来跟在大爷身边伺候,水到渠成地做了姨娘。因为时日尚且,大爷对她比旁人多了几分宠爱,更因她天真纯良,十分欢喜。此刻见她如此,柔声就回道:“老毛病了,不严重的。”

“嗯。”宋氏抿唇,乖巧应声,见对方衣冠整齐,美眸迷茫,“爷是要出府?”

大爷点头,“外头有些事。”

宋氏听闻,忙道:“那爷快去忙吧,别因婢妾耽搁了要事。”

大爷最喜她的体贴,从不胡闹,这如水般温柔的子,直让人身心舒畅。原是想送她回屋,却又真担心外面变数,说了几声关怀话承诺回头去看她才离开。

望着消失在院门口的身影,三姨娘不舍地收回目光,原地站了许久才朝自己屋走去。途径半路,却遇着了大姨娘文氏,她忙半欠身问好。

“咦,妹妹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没留你多坐会?”

对于文氏,三姨娘是敬畏的。她才入府的时候,是跟在大爷身边为婢,无论是大姨娘还是二姨娘,在她眼中都是主子。方才听得文氏言语,称是该去新跟前伺候,忙转身就去了主卧。此刻听她问话,忙回道:“在午睡,爷让我先回来。”

“什么,你见着了爷?”大姨娘惊讶,心中泛酸。早知晓大爷在那,她就亲自过去了。

三姨娘温顺点头,老老实实地将大爷的话给重复了,“爷说身子乏累,正在歇息呢。”

“什么,乏累?”大姨娘惊呼,跟着皱眉不解道:“这青天白日的,怎的就乏了?”说完似想着了什么,复又追问起宋氏,“大爷是从主卧里出来的?”

“嗯,我去的时候爷才理着衣裳出来。”三姨娘如实作答。

大姨娘微顿,跟着就面色一白,绞着手中帕子咬牙道:“咱们可真是好本事,大白日就勾引起……”终是还记着自己身份,没将失礼的话说完,咬紧了唇畔,眼里尽是不甘。

她知晓自己出身不高,没资格做君府的大,但入大户为妾,文氏也是不甘愿的。当初她进府时,大爷病入膏肓,早已是半死不活,文氏一度以为他会就此去了。之所以还进府,大半的希望就是君家的那个承诺:若大爷有个好歹,便将自己转为正妻。

她父亲的想法是,即便成为大户家的寡妇,也好过小户家的正妻。

文氏以为她这辈子就那样了,熟料大爷这病虽反反复复,却总也熬过来了。且这两年,也从未提过要娶妻的事,她就盼着哪日,大爷能重新下聘,风风光光为自己办个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