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又很久没有进厨房了。年少不更事,刚从祖母家被接到城里,总想要费尽心思地讨好家中人,甚至忘了去问,为何要将她送到山里和祖母居住。

梦里他是12岁,随家里去山里寺庙祈福,那时新的姨太刚刚进门,父亲无暇顾他,而他也正是青春期爹不疼娘不爱的时候,外表虽看着向成熟快速生长,内心却被各种情绪激荡,喧嚣叫嚣。

靳筱方才说出这句,已耗了她醉酒时的半身气力,却未吐出另一句——“我却不该如此。”

可靳筱仍能找到书看。四少自己藏书室门类繁杂,虽不知道他是不是本本都看了,可有些晚清翻译的版本,都能在那里找到。靳筱轻手轻脚地探进四少的藏书室,她上回只看了一点点《群己权界论》,四少便回来了,如今正好可以将余下部分给读完。

越是乱世,越有人用尽路数去钻研下一步在哪里,是以一本薄薄的画册如何解答了形形色色的疑惑,实在很有意思。靳筱自然也有靳筱的疑惑,可有的疑惑她解不出来,吴妈却能解了个透彻明白,就十分蹊跷了。

靳筱见他醒了,便干脆拉扯那厚重的窗帘到了一边,她身材娇小,这样费力地拉扯着,像个同大石头闹脾气的小羊羔,一边又嘟囔着,“怎么这么重?”

那些小儿子被宠上天的传闻,多少是父亲真的宠爱他,多少是大太太散出去的流言,从而掩盖自己持家时故意为之的苛待,颜徵北心知肚明。

她看他生气的样子,也举得十分可爱,甚至想逗他,是不是因为身子不好,不宜行房,才将姑娘赶走。

她说这些无非是想说明靳筱的苛待,指望四少干脆留他们在颜公馆住宿,这样大的房子,自然不缺几间客房。靳筱顺带接了话茬,“是我疏忽了,我总以为韶关城最大的旅馆该条件好些,竟也有老鼠吗?”

哪怕是柴氏做主角的婚宴,她的姿色也是受到关注的,如何在展露矜持,和表现自己的美貌之间,取得一个微妙的权衡,是她自小做的功课。如何受到其他女子的艳羡嫉妒,而不动声色,也是她自幼习得的技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兴许是对四少动了心,兴许只是爱上了四少的身体,四少自幼军营里长大,自然不是寻常男儿的体魄,她会迷恋上四少的肉体,实在也是情理之中。

颜徵北的笑意却微变了,靳筱的身子被男子拥进怀里,是他往日里时常做的事情,四少的唇暧昧地在她耳边吐气,“是只波斯猫,”他的声线带着危险的沙哑,“粘人的不得了。”

抚摸真是可怕,它给你被爱的假象,然后渴望更多。

靳筱在车内突然明白了尹氏的意思,这信州城里,尚且还有宗族礼法,可韶关有什么呢?

他咳了咳,递给颜徵北一个盒子,“去韶关吧,”老司令看着颜徵北的样子,就像小时候他打完了仗,给小儿子带了玩具小汽车,他又笑了笑,“到韶关去吧。”

至于颜四少是否对梨苑里的姑娘们也这般深情缱绻,他的唇是否也这般追逐过别的女子,这样念头偶尔会漫出来,可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那你呢?”颜徵北扯了扯她柔软的脸颊,“你是不是也要去大闹梨苑?”

靳筱被睡意袭来,也不怎么想同他斗嘴,嗡里嗡气地敷衍他,“自然没有,是我心胸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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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轻轻松开了手,又强装了笑脸,“我只是,我不敢想,但你自然有你的筹谋。”

昨夜最后那半坛子酒,实在是她想到四少有可能卷入这场变革中,借酒浇愁。如今她将自己想说的话也说了,哪怕仍无力回天,也总归是尽了力了。

四少想抓回她的手臂,却已来不及了,便转过身,看她低垂着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自然猜到她是灰了心了,忙将她揽进怀里,让她宽心,“我只是了解局势,并没有那个意思。”

他怕她不信,又道,“总听一家之言,便看不清楚时局,我只是这样想的罢了。”

靳筱方才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如今却像倔强的孩子突然被关怀,再装不出无所谓的模样,轻轻“嗯”了一声,便带了哭腔,禁不住啜泣了起来,又很气他方才还同他玩笑,禁不住拿拳头锤他,“谁要吃你的蛋糕。”

四少不知道被打原来也这么甜的,可他不敢露出笑意,生怕让她更恼了。一边轻轻拍她的后背一边安抚她,“我没有那样的觉悟,更不舍得轻易丢弃你,”他的声线像哄着孩子,“我们要一起去美利坚的,我怎么会丢下你呢。”

靳筱的眼泪并未止下来,实在她听明白这些,便不应该哭了,可她的眼泪像不止为这一遭事情哭的一般,如何也止不住,四少听她啜泣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来,一时间也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可她哭了小半会,也终究还是不哭了,只因背后那个煎锅冒出了焦糊味。四少松开她,去看那焦炭一样的松饼,无奈地抿了嘴。靳筱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地去看,也忍不住笑起来,她这样又哭又笑的,像个小疯子,可她看到一片狼藉的煎锅,想到四少方才同她卖弄,又笑的停不下来。

四少便这样看着她,她从未这样放开了的笑,笑声从来都是感染人心的,四少也觉得松饼糊的很有价值,还没有忘了提醒她道:“你的吐司要也糊了,我们便真的要饿肚子了。”

左右他俩尚还有一份早餐可吃。蒜泥因为打得碎,早融进了芝士和蜂蜜里,虽有蒜香,口感却吃不出来。四少秉着自己走南闯北的食客经历,颇为公正地点评了几句。靳筱却不再为这些点评纠结了,只喊着吴妈将咖啡端出来,不然四少吃着还是会腻。

四少看她心情很好,连吩咐吴妈时,眼角都带着笑意,便也开了口问她,“那你呢,会否和周青一同游行去?”

她以往同人不过泛泛之交,唯独和周青关系十分密切,哪怕到了韶关都保持联系,一度让他十分不安。四少想到这里,喃喃道:“我只怕你真的和她去游行了,现在局势一向乱的很,我到哪里寻你去?”

靳筱刚喝了口牛乳,听他说了这些,瞪圆了眼睛都忘了吞下去。她十分惊奇,她在四少心里,竟是如此大义凛然的女子,放着好日子不过,去为民族兴亡摇旗呐喊。实在她并没有这样的觉悟,便是有,连看本杂志都要偷偷摸摸的,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靳筱也摇摇头让他宽心道,“我也没有这样的想法。”

纵然想要救国救民,也并非只有游行和打仗两种方法,他俩却各自将对方想的热血而激进,实在有点好笑。可四少是军人,就算不参与南方的战场,总会有自己的仗要打,他又和缓了语气,“真有那一天,我也会将你安顿好的。”

靳筱说不出什么“我不要你安顿”之类的话,她一没那个气节,二未想过那种事,只坚定地同他摇头,“我不要那一天。”

她这样孩子气,让四少的笑意也带了无奈,刚想要开口,却有人通报,随行的士官有事同他禀告。

四少挥手让他进来了,那刘士官是个北地来的老实人,进来后却看了眼靳筱,并未开口。

靳筱也未在意,只说了句,“我去看看玉米蒸好了没有。”便离了席。

那刘副官才上前,同四少低语道,“顾嫣然来北地演出,想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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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了这么多章,终于可以读一下进度条了

你们最近都不怎么留言了,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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