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润没听他说完,就把手机丢向一旁,猛加油门往目的地开,会所不知道是谁选的,并不是他们常来玩儿的,他停了车,服务生过来帮他泊车,然后有人迎他进去。

“想我吗?”宋玉润问道,见她不吭声,又说,“我想你可是想得厉害,过来。”

周家林背对着她倒水,沉声命令道:“关门。”

秦青闷头回道:“再过上个十几年,你也会成为有派头的老学究,现今不都是这样么,资历深,权位重,比钱好使,前提是要肯努力,而且耐得住熬。”

秦青没顾得上看他,锅碗瓢盆都洗完,又拎着抹布擦料理台和抽油烟机,待收拾妥当出来,见客厅只有秦母一人在坐着看电视,周家林和秦父在书房里说话,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东西,她一眼见着沙上那件黑色西装,心中微动,过去拿起来,摸了摸口袋,果然摸到一串钥匙,她装作不经意地把衣裳挪向一旁,然后把钥匙忘地上一丢,又弯腰捡起来,往秦母身边蹭蹭,揪起一把钥匙,说:“妈,这个是咱们家钥匙吗?”

秦青放下手中的报告,抬头笑道:“新鲜了,吃饭还看黄历啊!”

周家林回来时,见卧室门果然是关紧了,他压着力气,敲了几下,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突兀,里头没动静,正待抬手再敲时,门开了,露出一张气愤至极的俏脸儿,他闪身进去把人抱住,狠狠地吻:“这回还扎吗?”

周家林不经意间抬头,见小四儿盯着他愣,他沉声问道:“看什么呢?”

秦母边拨号边挖苦:“是,都是你修的,但哪样儿你修好了?我是怕你这会儿老眼昏花的戳错了线,着起火来毁了我的房子我住哪儿?你闺女这会儿还不回家,问问她干什么去了。”

人们迭声安慰她,说是没想到秦青竟然打人,劝了好一会儿,才把人哄好,然后派人跟小乐打了个招呼,便都先走了。

宋玉润闻言却笑道:“你跟我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也没见你多厌烦啊,这会儿怎么又不乐意了?”

秦青不信:“那大叔呢?越是年纪大,越是喜欢小姑娘?”

周家林人生得俊朗,加之多年的体力劳动,使得身材高大健壮,有股子别样的男人气势,他在工地上常穿一身灰蓝色的工作服,衣裳洗得了白,有几处蹭了黑色的油渍,应该是洗不掉,晕染了周围一小片衣料。陈默见过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日头下绑扎钢筋,汗水顺着肌肉纹理淌下,混着尘土,形成一道道印子,那遒劲的臂膀因用力而鼓起,流线型的腰腹没有一丝赘肉,透着诱惑,令她的心神荡漾不已,若是能被他抱一抱,该是多么体酥神遥的事。她曾为自己冒出的这个想法羞得不敢靠近他,可渐渐就真的想尝试,把他追到手,想怎么不都随自己么。

秦青懒得听这些,扭身把老爸推出去:“你快出去喝茶吧,别烦我了。”

小四儿蹲在那里,脸色又苦了几分:“师父说,学不好,不许说是他徒弟。我这么笨,学了这么久还弄不明白,师父估计快气死了。夏叔,师父当年是不是很快就学会了?”老夏是正规技校毕业的,是这群人里学历较高的一个,从前一直跟着周家林的舅舅干,如今又入了周家林的伙,小四儿特别爱跟他聊天,因为他总是爱话当年,而且一板一眼,话得颇有评书风度,有滋有味儿的,令人听了颇为向往。

秦青却在心里打了个突,顿了顿,才开口道:“他在我家。”

秦青失笑道:“小家伙,快下来,要不然我走路把你甩出去啦,摔疼了可不许哭。”

因此同周家林犯下了这等错误,虽是始料不及,但她也渐渐想开了,两人不适宜有过多的牵扯,她确信自己是个理智的人,所以大刀阔斧地切断这种不正常的关系。她想,她做得是对的。

周家林叹口气,弯腰将人抱起来,替她擦了擦泪:“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对,又没忍住,吓着你了。”

秦父摆手:“没事,准备吃饭。”说完返回去继续洗漱,秦母神色微恙,嘀咕道:“大周末的,跑什么步,以前也没见这么勤快过。”

秦青没做声,只是望着他,她可不敢在这里跟他拉扯,万一被哪个熟人邻居看到了,再传到父母耳朵里,她洗也洗不干净。

小艾不请自座,闻言急急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不认识这位帅哥,我是来蹭座儿的。”

秦青咬唇,闭上眼歪过头,怎么叫得出口!她的身体渴望他,需要他,血都成了滚烫的,可却无法再喊他的名字,他在她的身上烙下印记,如火灼烧过一样,她却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在心里也把他牢牢记住。她好像没做好这个准备。混乱的想法和情欲一齐堆在脑子里,理也理不清,那人含住了她的耳垂轻咬,激得她阵阵颤栗,扭着身子躲避,他却不放过她,仍是哄:“睁眼看着我,叫一声好哥哥。”

周家林只笑不语,眼前忽地跳出一张女人的脸,含羞带怒的神情,眉眼清秀,红唇微翘,他伸手抹了把脸,定了定神,那几人又谈到了土地政策上,说是东边有块地,想买下来盖商业楼,据闻那地底下埋着先时的东西,没人敢动,上头有人去打探消息,却是什么也没得来,捂得严严实实的。但那地确是块宝地,地势极好,又有四通八达的交通,如果盖起商业楼,引进大公司和商铺商场,必定赚大钱。

宋玉润笑道:“噢,青梅竹马。”

周家林低笑,手臂折回,掐她的胸:“那里不行,这里行不行?”

饭菜已经摆了一桌,几人围坐一块儿,开了酒,举杯共饮一口,相互问了新年好,笑融融地举筷吃饭,秦青暗中瞧着周家林,见他吃了几个饺子后突然大咳,直咳得俊秀的面庞充血,秦母忙给他倒了水,秦青则咯咯直乐,“家林哥,恭喜你中奖啦,来年红红火火哦。”

周家林不疑有他,痛快地把桶杯递给她,秦青先喝了一口,第二口含在嘴里用舌头搅了搅,咽了半口,余下的吐回杯子,完了盖好盖子,递还给周家林:“给你吧,一股子豆腥味儿,你怎么不加糖啊。”

秦青不敢停步,恨不得生了翅膀飞回家,这么一路低头小跑着上楼,迎面就跟一人撞上了,相撞的力道太大,她顺势向后倒去,被撞得那人只是一愣便抓住她的胳膊,然而秦青脚步一错,两人便一同摔倒了,幸亏摔倒前被带了一下,否则着地的那人非得断根肋骨,但即使这样,秦青仍是被摔得七荤八素,而且身上压了一人,又让她承担了一道力,疼得她立时掉起眼泪。昏黄的应急灯倾泻在两人脸上,蒙蒙的一层。秦青眼中噙泪,看清压着她的人是对门的周家林,他剃了个光头,正愣怔怔地看着她。她哼唧了一声去推他,却见他凑过来伸舌头舔了舔她的眼角,她吓得大哭。

周家林沉声道:“多话。”

秦青听秦母说对门的周家林受伤了,她多嘴问了一句:“怎么伤着的?”

秦母正熬着骨头汤,说:“喝醉酒摔得。”

秦青想问严不严重,可张了半天嘴,愣是没吭出声来,只是一味的搅着砂锅里的汤,秦母择着青菜,又跟她提起相亲的事:“你也别嫌我唠叨,一个女人家,不结婚会被人背后戳脊梁骨,世道就是这样,脸皮儿不够厚,禁不住人家的流言蜚语,活得就不自在。秦青,你要是能禁得住,我也不逼你。”

秦青拿着勺子,顺时针搅了一圈,逆时针搅了一圈,好似没听见老妈的话,良久才说:“我知道了。”

秦母叹气,没再说话。

汤煲好后,秦母让秦青给周家林送过去,她抱着保温桶敲门,那人开了门,吊着打了石膏的胳膊站在那里看她,他光脚穿了条裤子,上身裸着,虽是伤了条胳膊,但整个人依旧英气勃。秦青一阵恍惚,好像回到了去年年底,她过来给他送饺子,两人也是这般对望,那个时候的她,还揣着小姑娘的心态,渴望着心中那份隐忍的诱惑,如今,两人之间缠缠绕绕生了许多事,均又回到了起点。

周家林见她神思恍惚,沉声道:“愣着干什么呢,进来。”

秦青缓了缓神,进屋,去厨房拿碗,站在橱柜前找筷子时,腰身突然被人搂住,那人炙热的气息喷在脖颈,烫得她不由自主地缩脖子:“周家林,你收敛点,胳膊断了不疼是吗?”

周家林低笑,搂着她不松手,说:“这点疼不碍事。”

秦青怕碰着他的伤处,挣了两下便不动了,那人亲吻她的头,耳垂,然后翻转过她的身子,低头含住她的唇,她两手撑在料理台上,仰着头迎向他。

两人轻轻柔柔地接吻,周家林忽地动了情,一手把她抱上料理台,亲吻的力道也重了,秦青忙推开他,说:“快去吃饭吧,汤凉了腻。”

周家林见她面如桃花,虽不肯舍,但也松了手,由她伺候着盛饭盛汤,打开盛菜的饭盒,把筷子和汤匙搁到他面前:“你先吃,我一会儿过来收拾。”

周家林应声,一边吃一边看新闻,秦青临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见他神情专注,不禁心有微动,毛毛躁躁的,很是怪异,她慌慌地捂住心口跑出去,只觉脸上热,连耳根子都烫了。

睡前,秦父把秦青叫到书房,跟她对坐聊天,秦青是家中独女,父慈母严,从小就被秦母百般挑剔千般管束,老爹对她正好相反,凡事都同她有商有量,即使最后不得不遵照秦母的意思,却也会想尽法子哄得女儿开心,因此秦青有什么小私密事件,都会讲给爸爸听,父女两个在秦母的眼皮子底下搞了多年的底下小情报。

两人先是谈了谈秦青实验室的项目,忽然说到未来的计划,秦父道:“我瞧见你妈妈这阵子精神不大好,你们俩是不是又有什么冲突了?跟我说说。”

秦青摇头,说:“爸,我最近乖得很。”

“你也别怪她管你管得严,她就是这么个性子,怕你吃苦怕你走歪路,想着凡事替你安排地妥妥当当的。”秦父叹气,“她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小的时候我们工作忙,不得已把你丢在姥姥家,哎,要不是因为疏于对你的管教,你也不至于被人骗到那种地方去。”

秦青闻言,低头不语,她幼年在姥姥家住的那段日子,整天没什么事干,吃罢饭便拿着小凳子出去,陪在姥姥身边,听大人们聊天。她自小就性子乖巧,大人不让做的事情,从来都不敢碰,但毕竟年纪小,看见别的孩子成群结队地混在一处打闹,心里艳羡不已。渐渐地,她也不总守在姥姥身边了,偶尔也会收到邀请,加入那些孩子们的游戏。

游戏最受欢迎的是新郎新娘,男孩和女孩分别以剪子包袱锤选出个赢家,做新娘的女孩儿会披上一条红色的纱巾做盖头,由两个男孩以手搭成个轿子,把女孩抬到新郎处,一群人围着两人拜堂成亲,之后入洞房。彼时的他们都不懂得入洞房要做什么,直到有天,邻居家的小姐姐面色红红的从“洞房”里出来,被女孩子们拥去另一处“生孩子”,她含羞带娇地低头配合,待夜深游戏结束,小姐姐拽着秦青的手回家,偷偷跟她讲了“洞房”里生的事儿。

秦青听得一愣一愣的,说没听明白,小姐姐笑,说,你还小,能明白什么,改天他带我去录像厅,你跟我一道儿吧。

秦青问,录像厅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