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她不在。”柏慕航很讨厌向陌生人重复强调一句话。

景梅的恐慌与日俱增,直到柏慕航的个人助理小许找上她,她试着保持镇定,装作若无其实的样子,却徒劳无功,因为心虚得厉害,腿软到抖。

“还不给我滚过来。”

浩仔拉扯小熊耳朵,又长又密的睫毛眨啊眨,小腮帮子鼓起,嘟着嘴,抬头看一眼柳清,控诉。

景瑶无路可退,只能拼命蜷缩着身体,让身体的温暖给予自己微薄的能量。

景梅酒量浅,又只顾埋头牛饮,这会儿体内酒意微醺,情绪也外放起来。

“你现在是柏太太,有老公有儿子,你应该把更多精力和时间花在伺候老公照顾儿子身上,这才是你的本职工作。舍本逐末,柏太太,你很失职。”

景瑶赶到病房的时候,平静看着抱成堆痛哭流涕的母女俩,心头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妈妈抱,妈妈抱!”

柏慕航在楼上叫她,大少爷刚刚洗完澡,头湿漉漉,居高临下,挥手下命令传召她这个专属女佣贴身伺候。

事业型女人可能会排斥,因为她们需要舞台展现自己。景瑶这类的,得过且过,名利心淡泊,用柳清的话说,和柏慕航是绝配。

如果他们不是接到孩子就离开,如果他们找附近的人求助,如果他们尽快找到会泅水的人,景父或许不会枉死。

就是姐姐在世的时候,出了卖房子的事,顶多骂她一句没良心,哪里真的舍得与她断干净关系。

柏慕航听不下去了,处理这种纯爷们事件,还得老爸出马。

小南投降了,不,道歉了,可是打架打输了,给小男孩留下的阴影是耻辱的,他口服心不服。

他有洁癖,每次完事之后总会把弄脏的床单抽出来扔到洗衣机清洗,而她竟然从未被惊动过,然后睡醒了现身上干净了,床单也换了。

无望的男人,诉说无门,满腔苦闷。同住的人,大多来自贫穷家庭,不理解他的苦恼,只觉他吃不起苦,矫情,庸人自扰。

手中握着一叠照片,柏崇明甩手,扔到桌上。

真是个美妙的词汇。柏慕航闭上眼,嘴角扬起的弧度久久不散。

不爱吃,就算天价,绝不动摇。

男人在低吼,女人在轻喃,一切正往这种古老肢体运动的最高境界展。

女人那点思春的小心思,柏慕航见多了,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若非看在骆珏是国内最大餐饮业骆氏的继承人,柏氏旗下的食品公司又和骆氏签订了一笔价值过亿的重要合同,本着商业目的,柏慕航才肯自降格调,抽风一回同女人单独吃饭。

不高兴的时候,好像更多,情绪表现得比较明显。眉头高高挑起,就那么一言不看着你,理直气壮的模样,明明白白说着就是你的错,看得你虚。

□,傍大款。

“他强迫你,你宁死不屈。”打不死的蟑螂,追根问底。

难道是因为三宝的事,对她心有芥蒂,认为她居心不良。

柏慕航嘴皮子厉害,能把活人气死,也能把死人气活。景瑶懒得浪费口水,抓起龙爪子往柏慕航胸口拍,嘴里念念有词哄孩子。

孙子出生后,琐事多起来,才又请了三人,负责游泳池玩具室等娱乐设施的维修护理工作。聘用前已经将这三人仔细调查过,家世清白,人品无缺陷,但最难揣测的是人心,长久浸在柏家富丽堂皇中,难保不会生出某些不该有的心思。

柏崇明沉沉一叹,满腹牢骚,“年轻的时候太藐视世界,临老了现---”

柳清揶揄的笑脸,柏崇明不满的哼哼,在她面前晃了一整天。

景瑶太爱孩子,浓烈的母爱,连孩子都深深感受到了,所以恃宠而骄,有恃无恐。

半晌,景瑶身后传来苍白无力的陈述。极具狡辩精神的一句话,难为柏慕航说得理直气壮,云淡风轻。

黑墙破砖瓦房,材料随便装麻布袋搁地上,看得景瑶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不仅没帮助,反倒更碍柏慕航眼。

人漂亮不说,秀秀气气斯斯文文,像朵花似的。性格也温和,没架子,亲切和蔼,让人看了就舒服。她实在想不明白,老爷怎么会不喜欢这样温顺的儿媳妇。想想也是,老爷除了姨夫人,就没喜欢过谁。那眼珠子,高到头顶上,掉不下来。

脱离地心引力,在空中飘啊荡的小肉球缩了缩身子。墨玉般的大眼睛屈服在强权下,眼底透着恐惧,不情不愿点了点头,包子脸皱成一团。

用完了再赚,分分钟的事。即使坐吃老本,专啃银行里存着的那些巨额储蓄,本金加利息,富可倾城,足够他携妻带子穿金戴银,逍遥一辈子。

景瑶声音越来越小,小孩子呼呼的小鼻音渐起,见孩子睡着了,景瑶彻底止住声音。

作吧,作吧,全家都作。

柏同学,做人要讲良心,拿人当枪靶子使,好歹尊重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柳清有心结,对他不冷不热,抱着不抗拒不接受的态度,万里长征磨死人。长征完了,他估计还有的磨。

无所不能的柏慕航柏总,头一回感觉到了棘手,家庭问题,处理起来比公事更加麻烦。家里这一大一小,不把他的权威当一回事,个个无视他的决策。

衣服是柏慕航选的,很漂亮,景瑶欣赏之外,就是唏嘘。

景瑶在抵抗,徒劳无功,垂死挣扎。她的身体快于心灵,已经向柏慕航屈服。

这话并非全然有道理。

躲,又能躲到哪里。

景瑶目视前方,很淡定很沉着。眼药水这玩意,早被她忘到太平洋了。

至于地点。

他曾经无数次把邢曼扔在大宅,老头子的狂轰滥炸,任她自己手忙脚乱应对。他从来不插手,基本冷眼旁观。多次观察下来,邢曼抗打击能力强,从开始的手足无措到后来的游刃有余,老头子鲜少真真正正占到口头上的便宜。

柏慕航给景瑶介绍时也就这一句话带过,说得不清不楚。景瑶纳闷,邢曼和她弟弟怎么不同姓呢。想了想,可能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找了一个可以解释的理由,也就不去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了。

视线移到楼梯口,景瑶闲闲一瞥,却是眼前一亮。顿觉全世界的光彩不约而至,纷纷打在向她走来的父子身上。

“噗嗤”一声,在喷出来前迅吞咽下去。

听说柏家祖先是有名的红顶商人,在清朝时期就已经揽尽巨额财富,富甲一方。后来时局动荡全国战乱,新社会取代封建帝制,新政府成立,地主绅豪全部财产充公。家底殷富的柏家未能幸免,主动上交全部财产表示对新政的支持,这才渐渐没落下去。

软软柔柔的语气,完全不是在训斥,溺味十足。景瑶看到挂在墙上的小毛巾,取下一条白色的给小家伙擦手擦脸。浩仔摇晃小脑袋不让景瑶碰他的脸,还拿小手遮住他那张小肉脸,嘟嘴讨福利,“要花花的颜色。”

意思就是,景瑶只有一个选择,做柏慕航的妻子,浩仔名副其实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