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身上并没有六皇子的任何信物,依着林如浅的性格,是不可能这样轻易的相信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涉及到六皇子身上,林如浅想到那个蒙着眼睛说要给他未来的小孩子,心口就忍不住的一把攥紧。

这句话本来应该是林如浅最高兴听见的,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的高兴不起来。德宣帝对六皇子的态度,太让人心寒,他不由开始想象如果有一天德宣帝知道了其中的事情,他的下场会……不,德宣帝一定现不了。

“殿下不要我这个侍读?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吗?还是说,从一开始,殿下就厌恶我?”林如浅点点头,“臣知道了,这便像皇上请辞,离开了这都中,从此乡野一生,也算是圆了殿下的想法。”

林如浅动了动鼻子,“这句话先生讲解的时候,也并未讲解的透了。本来就是各有各的看法的一句话,何必钉死了?存周兄以为如何?”

“还有,这几天天气变化的厉害,给他多加两件衣服,殿下身子单薄。”

“好些了吗?可还觉得头晕?”林如浅问,捏了一下他的脉,觉已经平稳了很多,就松了一口气,“下次再着凉了,你就告诉我,可万万不许再一个人闷着了。我要是晚来半刻,你岂不是只有闷死在被窝里面。”

所以他现在的心情也不是那么的好。

他们拿着的是御笔给的出入令,自然没有人敢多加阻拦,简单检查了一遍,就放行了。接下来,林如浅需要去偏殿沐浴更衣,端端正正的去面见皇帝。这可不是开玩笑,皇帝啊……他原本以为离得很远的那种人。

林如浅愣住。不知道是被山长眼中的坚决给吓住了还是被这句话给惊呆了。

林如浅笑着看他。

夕阳西下,住所里面光线已经开始慢慢的暗淡下来,他点了一盏豆油灯。

林如浅吃的高兴,冲赵朦松一笑。

赵朦松没听见他的回答,扭过头,“你便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和他拼了吗?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还要连累了你的家人。这又是何苦?我现在也赔礼道歉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当做什么都没有生吧。”

这是怎么回事?林如浅一时有些懵。

“山长,可是如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努力藏住笑意,背着手,小大人一样,闻多了现在这些文人墨客自我欣赏的香料,容易呼吸道堵塞啊,而且,他真的没有对香味的鉴赏能力。

靖峰最喜欢那桂花糕的香气,每次去微星夫子那里,他都要吃一盘,林如浅看他喜欢,也愿意给他带。他不知道,那种闻起来都甜腻了的糕点,到底是哪里好吃了?

“出一口气之后呢,你待如何?书院里面有山规,凡是对自家同门出手暗算的,通通赶出去。你离开了这里,能活下来么?”

姨娘为什么不希望他当官?除去林家的因素,还有别的什么吗?

“没呢,我揍了他一拳。”总归是为了自己受的伤,林如浅脱了鞋子,半跪在他的床上,手指力度适中的按揉着,“这里吗?我来帮你按,免得你的手又疼。”

春红好像把姨娘的整个家当都给他装上了,杂杂的堆了好多,林如浅看看房间,只有两张床,两个书架,两个书桌和两个小柜子。应该是预备着给他们两个人用的东西。

夫子闻言惊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家大人教你的?”

“还有几日便是端午,您在床上也躺了三天了。”见林如浅说话有条有理,春红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眼睛里也有了泪意。

德宣帝已经愣住了,说话间也有点迟疑。

“姨娘走得早,我在府中受尽了白眼,被罚跪祠堂,差点就没了性命,原本疼爱我的父亲也视我于不见,将我打的远远的,我那时才六岁,什么都不知道……”

“朕却什么也不知晓。”德宣帝叹了一口气,“要是早知道你在,一定早早的将你接进宫里来,好好的养在身边,也让你鲜衣怒马少年肆意。”

“皇上和臣是什么关系呢?”林如浅声音冷了下来。“这般维护臣……”

“朕……”德宣帝说不下去了,对着那双像极了他母亲的眼睛,喉间有些哽咽,“朕……朕是……”

林如浅眼睛一转,低下头,“原本也就没什么,皇上何必为我出头。这次的事情是臣不应该,冒犯皇子,罪该万死,皇上这便要了臣的性命吧,也让臣能早一点和母亲团圆。只是对不住皇上您的提拔,臣愧疚不安。”

“胡说!朕怎么会想要你死,你……你母亲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好好的。”

林如浅叹息一声,“可是臣这次确实是冒犯了皇子。”

“小孩子玩闹而已,哪里算得上冒犯了。”德宣帝皱眉,“便是真的揍得他将养半年,也是应该的。你的脾性,朕心里清楚,他的又是如何,朕也清楚。这次断然是他的不是。”

再伟大的男人,也有栽在女人手上的时候。林如浅不是个正人君子,装人儿子能带给他好处,为什么不装?而且,他也什么都没有说,不是吗?

只是那一双眼睛而已,瞬间就能ko掉一代君王。

德宣帝看他不说话,咳了一声,“老七的母妃闹到朕这里,实在是把朕闹得心烦意乱。本来叫你来,是想要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和老七动手,没想到你直接请罪,叫朕如何是好?你这孩子,心思也太饶了一点。朕从未想要你死,以后也不会。”

“臣是六皇子的侍读,现在六皇子还躺在床上,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殿下平白被人欺辱了,臣不能无动于衷。”

“老七先动手?”德宣帝不悦,“这个老七!胡闹!”

林如浅还想把六皇子的伤势描绘的严重一点,德宣帝已经不想听了。“让六皇子好好的养伤,朕会让老七去给他赔礼。你也真是的,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来找朕吗?宫门口的侍卫你也可以随意调动的,怎么不让侍卫帮你去救人?就这样直直的冲进去……”

调动侍卫?林如浅吓了一跳,“臣……怎么能调动侍卫,这些都是负责保卫皇宫的,只有皇上您才能调动,臣没有这个权利。”

德宣帝听他这么说,语气柔和了很多,“朕说你可以调动,你就调动吧,免得在宫里面,还被人欺负了。”

这次好像不是他被欺负了吧?德宣帝脑补的太厉害了。

“只是这一次,你实在是做得有些过分了。”德宣帝拍拍他的肩头,努力放缓了周身的气势,笑的像平常人家的慈父一样,“你是个好孩子,朕不想要苛责你,只是对外还是要做个样子的,就罚俸一年吧?这皇宫不是随便谁都能闯的。”

闯宫之人,连诛三族。

林如浅就这样被高高的提起来,又被轻轻的放下。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