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官眉眼微扬,目光在探春脸上一触即走,但眸子里的惊奇,却让水溶会心一笑。堂堂公侯府的小姐,竟没有半丝瞧不起戏子,恐怕也只是独一份儿了。琪官微微动容,唱得愈用心。

翠墨虽然不知道探春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愤涂纸,但她还是乐于看到书的进度,以前所未有的度提升,并且为令狐冲对小师妹的感情感动得眼泪汪汪,下笔的时候,写到“林平之”三个字,就咬牙切齿地用力,几乎变成墨团子。

水溶脸色不变,甚至连眉头也没有蹙一下,只是似听非听似地点了下头:“知道了。”

水溶仍是无法释怀:“恐怕她在九泉下要怪我了,若跟着秦业,守着老父弱子,太太平平的反得高寿。哪怕嫁给平民商人,也比高门大院容易。”

可是这个目标,似乎有些难。尤其对象如果是水溶的话,那就更难上加难。所以,她如果箫声有些悲,那是顺理成章。水溶这个天之骄子,又悲什么呀?

得,连称呼也改了,从三姑娘,直接跳到三妹妹话说,他们有这么亲近么?王爷的妹妹,那可是郡主

这一次,倒真是下了求去之心。于是正了正脸色:“王爷太客气了,探春怎敢相扰?”她几乎溺毙在他温柔的眼波里,忘了自己这趟出府的目的。

好吧,男女幽会,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况且,他们也没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中间还隔着一个至亲呢于是,探春敛去了刚浮上的不满,微微一笑。

“如今已是春天,哪有这么冷”探春不以为然地笑着,看侍书张了张嘴,怕她也学起翠墨的“长篇大论”,急忙接了披上,才跟着贾宝玉上了他的马车,堂而皇之地出了府。

“我去与其跪着生,不如站着死”探春脱口而出,见黛玉满脸惊异,才泄气道,“可惜我没托生成个男子,若不然,非要去建功立业不可。虽说近来边境靖平,南安郡王那里听说已是半年没有战事。可是西宁郡王那里,不还是大仗没有,小仗不断么?混个出身,也不是甚么难事。”

她边想边走,差点和门框来个亲密接触。幸而反应还不错,临门一撞便没有生。

“呸这话怎么说的,好好儿的,我喜欢他作什么”林黛玉啐了她一口,隐有薄怒。

“把借据拿来,你和周姨娘的事我不朝外宣扬。”探春把话题再度拉了回来,先把证据毁了再说。

贾母与王夫人又吩咐袭人把玉送给王熙凤一般地料理,果然不一刻便清醒了。两人用了些汤粥,行走如常,众人才算放下了心。

“就留着让我和大嫂子瞧上几天,也看出些门门道道来,处理起事情才有据可察,免得到时候还得让你再去翻上半天,若是遇上急事儿,谁担当得起?你且下去罢,看完了自然会还你,难不成我们还会把这账本吃了不成?还是这里有什么猫腻么?”

李纨想了一想,便道:“前些儿袭人的娘死了,听说是赏了四十两银子,这回便也赏四十两罢。”

她不过闲极无聊,又记得红楼里雪夜吟诗的意境,才动念提议组建了诗社。做了一回小东,便扔给了比她更加无聊的李纨。

恰好西廊下五嫂子的独子贾芸拍贾宝玉的马屁,特意送了两盆白海棠给他。贾宝玉一时兴起兄友妹爱之念,一盆送给黛玉,一盆便送给了探春。

明明没有结果,又何必……

翠墨很机灵,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姑娘,是忠顺王府里的大管家登门,指明了要二爷去的。这会子他们在书房里说话,把二爷叫了进去,下人们都散了,却不知为了何事。”

水溶悄悄问:“怎么近来对我冷淡得多了,莫不是我得罪了你?你就瞧我殷勤地请了琪官这等出色的人物来,也该消气了。”

“我已经约了几回,可你都推了,不是你们闹了什么别扭罢?”贾宝玉理直气壮。

一路上也不见下人,想是隐藏在哪个角落里。自己最近走得熟了,倒也没有人来问。她穿廊入堂,迎面就碰上水溶和一位盛装丽人并肩行来。两人几乎同时顿住了脚步,只有那丽人多迈出了一步,差些儿撞上水溶的肩。

侍书劝道:“外面买的,到底不如自己做的精致,尤其是老太太和老爷太太那里,还是要姑娘亲自动手的。这小半年,姑娘和翠墨尽折腾那两本书了,连针儿都没沾上。”

贾宝玉睁大双目,看着两人吹奏,不一声。整个后花园,只闻乐音缭绕,幽幽扬扬,萦耳不绝。

探春早已食指大动,拿起玉箸尝了一口,却觉味清而不淡,色艳而味不腻,顿时胃口大开。

明知道王府里处处精雕细琢,却又偏透着浑然天成。这园子也不知藏了多少匠心,花了多少功夫探春暗地里赞叹,不肯移步。

贾宝玉被她说得颇不好意思,还待再劝,却见大门微启。

探春忙问:“我与你的燕窝可用完了?那东西虽是滋阴,可用多了也不好。”

探春正要再细问,请来的大夫却到了。伤口不大,却很深,分明是什么钝器造成的。探春站在屏风一侧,看着大夫手脚麻利地上药包扎,又细问了只是外伤,便点头让翠墨赏了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