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好,你亲自去,倒省了花钱雇人跟踪了。”我故意一脸不屑地讽刺说。

李老师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们,墨羽看了她一眼,她马上红着脸低下头,醒悟过来地赶紧说:“你们有家事要谈,安老师,我先回办公室了。”

正巧,上次教我作履历表的那个年轻人也在,显然他还记得我。

“什么时候会发面试通知?”

“不用说对不起,不管你吃没吃过晚饭,现在都要陪我去吃饭。”说着他故意做出凶巴巴的样子来。

我并不知道他会在这一天回来,下午去看了一场无聊的贺岁片,在外面吃过晚饭,回家时他已经坐在那儿了。

我从更衣室里随便拿了件象牙白的礼服换上,反正我的衣物都是他选的,而他的品味还算不错,我根本不用担心样式、尺码的问题。化妆也简单,我的眉形很好,不用修整,只淡淡扑上一层蜜粉,上点唇膏就行了,等我梳顺了头发,他刚好沐浴完换好了衣服出来。

“对了,我忘了你是天才少女。”他笑着拍拍身边的椅子,“坐这里吧。”

“你的腿没事了?”看她风风火火地走过来急着抓我,应该是没事了。

许是我的笑更加刺激了她,她一手指着我,像是指着一团肮脏的秽物,眼睛却是逼视着母亲,“就是你的女儿,她抢了我的男朋友,昨晚便迫不及待地跳上了他的床。我回国短短几个月,她几次彻夜不归,你以为她在干嘛,不过是四处勾引男人。你一直教你的女儿要胜过我,现在好了,你可以满意了,她狐媚的本事胜过我,她勾引男人的本事胜过我了!”母亲哆嗦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苍白得可怕。我厌恶地看着安平,她不敢向我开一炮,倒把一腔怒火全发泻在我母亲身上。

回到家中,安平不在,并不像我想像中的,被她撞见墨羽送我回来,再生出一场风波来。其实我的内心倒有点希望被安平撞见,想到那副场景,心里好像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今天就看看她的阳春白雪和我们的夏里巴人哪个更受大家的欢迎。”艾二不服气地说,原来她早就安排好了,要用我们的香艳煽情对付曲高和寡的芭蕾,还真亏她想得出来。

艾二皮皮地说:“反正是美人总没错,人家都挑衅到我们这些大四美女的门前来了,难道我们还不应战吗?”我看只是挑衅到她头上罢了吧。

艾二拖着我往学校里走,我才忍不住地问:“你刚才又是在演哪出戏?”

艾蓬把若三抱到二楼客房,艾二基本还能自己走到房里,佣人马上就接手了之后的照顾工作,我根本用不着插手。选了若三隔壁的一间客房,我也打算早早休息了,一番折腾,已经又困又累了。还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也有两三次在艾二家里通宵打电动,她家的客房我还不陌生。

“是轮不到你。事实上,这个酒吧就是我表哥和他的爱人合开的。”

与她们的友谊源于小艾,我从小就待人冷淡,没什么好朋友,上了大学也不例外。那是大一时商业法课堂上,教授要我们按座位前后六人一组互相修改前一次留的作业,并就商业案例进行小组讨论。

我也跟着微笑,安国豪只有一个亲身女儿,安二小姐有名无实,在平安企业没半点股份,也不会是安家的继承人,聪明如黄显文当然知道儿子的最佳选择是尹氏的尹采薇,尹家的独女兼唯一继承人。

拿起床上的长裙,我盯着站立门口的周思思,看样子她是打算盯着我下楼了。

小女孩摇摇头,大姐姐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这让她多少有点激动,“我本来叫田静,我爸爸姓田,可惜他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妈妈说恬静的意思是恬美宁静。”虽然她也不清楚这两个词的意思,可还感觉得到那是说田静是个好名字。

麦表哥神色一整,“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只是某一天发现,我无法忍受白天身边站的不是他,无法忍受夜里身边躺的不是他。我从来不坚持同性恋爱,我想,如果他是个女人,我一样会爱上他,上天注定了我只能爱上他。”说着他冲我挤挤眼睛,“这可是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发表爱情宣言。”

我笑了,“我很荣幸。”

“至于paul的想法,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他也爱我,不过――说不定他是因为受不了我的死缠烂打才竖起了白旗,逼不得以爱上我的。”说完,我俩都哈哈大笑起来。如果paul心中无爱,无论怎么死缠烂打都不会就范吧。

“爱情只是一种习惯吗?我是说会不会我们以为的爱情实际上只是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他想了想才说,“应该说也对也不对。有了爱自然会习惯生命中有对方的存在,但爱不仅仅是习惯,我爱他所以习惯身边有他,如果身边是别人,恐怕我努力一辈子也还是不习惯。”

麦表哥皱皱眉头,“安妹妹,拜托你别再问这些问题了,如果让我开起爱情讲座,那你可要交学费了。”

“学费就免了,不过我可以考虑再点一份这种难吃的沙拉,据说是某人亲自做的。”我指指空空如也的盘子,不知怎么胃口大开。

“我是不是要感谢你的知遇之恩。”麦表哥笑着又取了一盘沙拉来。“如果爱情来了,就什么都别想,一切凭感觉,哪有人先把理论搞清了,再去玩实践的。”他盯着我说得意味深长。

我低头吃着盘中的食物,应该凭感觉吗?可我的心绪早就乱了,感觉又怎能说得清?

没有乘车,我慢慢地走回去,还是习惯性地走回那间和墨羽同住的公寓,除了那里,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好去。从他突然的出现,到强行介入我的生活,再到这一年来的纠葛,不知不觉间,他竟成了我生活中理所当然的存在。捏了捏钱包里的机票,不知分开一段时间是不是能让我们彼此更冷静地对待这份感情。

走到离公寓不远的地方,没有预兆地忽然下起雨来。这个季节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就像人的心情,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马上暴雨如注。

街上的行人马上四散开来,纷纷找地方躲雨,我也随着人流,就近在一家超市的门廊前找了个地方避雨。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身边站着很多刚刚离开公司的上班族,不知道墨羽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到家了,他知道我突然跑出来会是什么反应呢,说不定会很生气,也说不定他还在公司里忙,根本就不知道我出来了。

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我这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是个漂亮而摩登的年轻女子,就好像是芭比的真人版,一身洋装看得出来身份不凡。觉察到我打量的目光,她马上给了我一个可爱的笑容。

我很快明白了周围骚动的原因,她大概是淋了不少雨,白色的针织衫现在几乎变成了透视衫,怪不得刚才大家一片抽气声,而她还浑然不觉地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

我拿出外套里的钱包,脱下衣服递给她,“穿上吧。”为免她尴尬,我没指出她胸前已经春光无限了。

“谢谢。”她这才后知后觉地看看周围,吐吐舌头把衣服套上。同一时刻,我几乎听到一片惋惜声,心中不免暗笑。

一件衣服马上就让她把我当成了熟朋友一样对待,不客气地又问,“你有没有带梳子?我的头发又湿又乱,一会儿可没法见人了。”

今天匆忙跑出来,背包也没拿,又怎么会带这些东西,见我摇摇头,她只好用手梳理着淋湿的头发,“老天爷在故意和我做对嘛,本来还是个大晴天,说下雨马上就下雨,还下得这么大。”她一脸忿慨地几乎要指天埋怨了。

看来她不是本地人了,我同她解释:“最近这一两个月经常会有这种天气,有些人天天随身带雨伞呢,下雨了你要赶快找地方躲雨,这种暴雨一般下半个小时就会停。”

“我也知道要躲雨呀,还不是为了追那个可恶的小偷,不,根本就是强盗。”看到我满是疑惑的表情,她又接着说:“我今天刚到这里,一下出租车,就有人上来搭讪,他说来这里开会,把钱包丢了,同我借一点钱打电话,我当然就拿给他喽。可谁知我把包包一打开,他抢了我的皮包就跑。我当然不甘心呀,就在后边追,不过是跑了两条街,就让我追到了,人也被我交给了巡警,”说着她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皮包,“想抢本小姐的东西,他可是找错目标了。”

又是一个不知社会凶险的天真女孩,我摇摇头,“以后还是小心一些好,人身安全总比钱财重要。”

“安啦,本小姐可是学过几年防身术,同时对付三五个那样的小毛贼都不成问题。再说了,放任那种人不管,他们岂不是越来越猖狂。”

我叹口气,这个社会的混乱本不是因为坏人越来越多,而是因为像我这样冷漠的人越来越多吧。

“以后一个人外出记得不要和陌生人搭讪。”话一出口,我才想到我和她彼此不也正是陌生人,我从来不习惯和生人交谈,大概是因为这个女孩身上的某种物质,我今天居然主动和她说了这么多话。

“陌生人也分很多种啊,我看你不就是挺好的一个人。”她满不在乎地笑嘻嘻地对我说,“你的外套我要怎么还给你呢,给我你的电话和地址吧。”

“衣服你留着吧,不用还我了。”反正墨羽为我准备的衣服多得我根本穿不完。

“好可惜,少了一个可以要到美女资料的借口。”说着她故意做出一个惋惜不已的表情。

她不开口时还像个高贵端庄的淑女,可一开口说话,脸上的表情就丰富得像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我莞尔一笑,“我叫安静,就住这附近,以后有机会还是会碰面的。”

“我叫翠西,你是我在中国交的第一个朋友。”没想到只聊了几句话,马上就被她升级为朋友。

“对了,你说你住这附近,我也是来这附近找朋友的,你帮我看看这个地址怎么走?”说着,她拿出一张便条。

白纸黑字,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地址。

“你从美国来?要找墨羽?――”其实我最想问的问题是“你是他什么人?”,可我怎么也问不出口。

“你认识费恩?!”她眼珠一转,又故意做出个泫然欲泣的表情,“费恩居然在中国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那我岂不是要被踢出局了。”

“踢出局?”是谁出局还不一定,想着想着,我差点不小心话从口出。

“费恩来中国一年了,就只在去年圣诞节回去过几天,还都是在处理公事,身为他的未婚妻,我能不担心吗,当然要来看一看了。”

她是他的未婚妻!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我这才惊觉我对墨羽的了解之少,每次聊天,总是我向他讲起我生活的点点滴滴,可我从没想过去了解他的生活,一直是我在坚持这种无关情爱的同居生活,坚持谨守自己的感情,如今正牌的未婚妻来了,我正好可以理所当然地放手了,可为什么心会沉闷地透不过气来呢,是因为这场雨吧,所以这和她没关系,和他也没关系。

看我半天不说话,翠西小心地打量着我的神情猜测着,“你是费恩的朋友吗?还是――”

“我和他住在一起。”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