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你在外面玩得够久了,该回去了。”他依然一派闲适。

天一亮,我就带着原来的那只旅行袋离开了张露的公寓。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天地之大,何处容身,一直被别人称作天才少女的我,现在居然连独立地生活都做不到。

“这么久?噢,谢谢。”又要等了,好像满世界都是求职的人。

墨羽已经回来了。

现在的我看起来何止不错,昨天还去泡了温泉,简直就是精神焕发。

他点点头拿给我一个包装好的盒子,“送给他们的订婚礼物,一会儿别忘了。”

“不知你的魔爪又要伸向哪里?”

校园里一切都没变,走在其间的我也一样,脸上的伤已经看不出来了,心情也没有特别好也没有特别坏,一如往日,但只有我知道,我内心的一点早已改变了。

“安静,你真的在和那个墨羽交往吗?”见我依旧沉默不语,他又接着说:“以前安平和他交往时,我就说过,这个男人不是个轻易能被收服的人,安平任性我管不住,你可不要重导复辙啊。”无论怎样,我都真心感激父亲在这种时候还能这么说。

我习惯性地接过来,一时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不会是想玩纯情小男生约会小女生的游戏吧。

最煎熬人的总是等待,若三忍不住小小声地说:“我好紧张,现在退出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既然这样,有你们三位就足够撑场面了,还抓我凑什么数。”

“等我?”他不说一句话就离开,就为了等我走近?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忙。”艾蓬的眼中透着关切。

麦一纤手一指,“就在那边,表演台上弹钢琴的那个。”

“有车来接我了,再见。”没想过搭他的车,不过还是感谢等车的时候有个人陪我聊天。

“好啊,”我依旧微笑,“如果你有机会选择下一支舞的舞伴。”黄凯马上有点不自然起来,真难得商业圈里居然还有像他这样的老实人,决定不开他的玩笑了。

不知不觉,cd快放完了。

“爸爸说我住在安家最好还是姓安,”话还没说完,一下子被女孩打断,“爸爸?那是我的父亲,你凭什么叫爸爸?!你父亲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偷偷瞅了一眼房门,她急勿勿地冲进来,果然忘记把门反锁了。“吓死人了,那儿好大一只蟑螂,就趴在墙角,你们都是怎么做清洁的。”我故意说得娇气十足。

“原来是只蟑螂,我还以为出什么天大的事了,真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桂婶善意地笑着,可能因为我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她马上热心地跑到墙角仔细地察看着,边嘟嚷着,“不可能呀,这种公寓怎么会有蟑螂。”

“就在那里,我看到它往沙发背后爬去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移过去。

看到桂婶低下了身子察找,我马上跑到门边,一气呵成地开门落锁,大门一关上,我立马大步跑向电梯间,正好有部电梯到了这一楼层,不等里面的人出来,我没头没脑地就往里冲,也不管有没有撞到人,一直到出了大厦,一口气跑出去老远,我才敢停下来,一边喘气,一边暗笑自己,这出胜利大逃亡赶得上好莱坞的演出了。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妇产医院,一定要马上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坐在门诊医生面前,我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满眼的白色,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在在都令我紧张不安。

“哪里不舒服?”对面的女医生,头也不抬地在门诊病历上写着我的基本资料,一脸职业化的表情。

“没什么不舒服,只是那个晚了二十天了。”

医生抬头看了我一眼,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先去隔壁化验室验尿,看检查结果再说,如果没怀孕开一些药调理一下。”说着,她已经飞快地签好了化验单并重重盖上图章,那是写有早孕检查字样的鲜红印章,看着它我不觉地有些触目惊心。

检查比我想像的快,几乎马上就有了结果,手中的验单被盖上了新的印记,看着那个鲜红的加号,我不用多问,心知有些事是真的发生了。

回到医生办公室,刚才的那个医生桌前已经坐了另一个女孩,我退到门外,却依然能听到屋里的对话,“怎么拖到这么大了才想要来做流产?这对你身体有损害你知不知道。”女孩一直没出声,“先去做个阴道B超,然后排号等着做手术,手术很快,回去要好好休息,好好爱惜身体。”大概相同的话讲过太多遍了,医生说这些话时听不出一丝感情。

女孩出门时,我特意打量了一下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白色的洋装衬得身体更加纤细,丝毫看不出怀孕的迹象,我猜不出她有几个月身孕了,只注意到,她一样没有人陪同。

医生拿过我的验单,“妊娠阳性,”按电视剧里的情节,这个时候一般应该要说句恭喜你要做妈妈了,可她扫了我一眼,没在我脸上找到一丝喜悦的表情,便公式化地询问,“你最后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我告诉了她大概的日期,医生点点头,“目前应该有七周了,你可能会有一些妊娠反应,”说着她翻了翻我病历上的资料,“看年龄你还在读书吧,回去和男朋友商量一下,留不留这个孩子,赶快做个决定,拖得越久危险越大。”

一下子遇到这么多意外,我心里早已乱得理不出头绪了,我微微愣怔着,心里想的居然是医生刚才说的是“留不留”还是“流不流”呢。

看我半天没说话,医生又接着说,“你好好考虑一下,看要不要做人流手术,手术不用预约,来了随时可以做,你的孕期还不算太长,想做药物流产也来得及,不过不能再拖了,最好马上做决定。”

简单几句话,就要决定一个生命的去留。半响,我才说道,“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拿起病历和化验单,我无力地走出门诊室,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下。刚才还没注意到,妇产科的几间门诊前居然都坐了不少人,有大腹便便前来产检的待产妇人,身边跟着耐心包容的丈夫,有刚刚获知怀孕的少妇,带着一脸按捺不住的欣喜和羞涩,也有一脸紧张不安青涩得仿若中学生的年轻少女。不远处的另一排座椅上坐着的大概都是等待流产手术的人,因为我看到刚才遇见的那名白衣女子也在其中,别人都有人陪伴,只有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那儿,十分醒目。对面那扇黑色的皮质大门里想必就是手术室了。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算作哪一类人,我心中没有惊喜,这样的结果本就不是我所期盼的,但我也没有恐惧不安,一旦知道了确切的答案,心中的大石反而落地,只剩下说不出的茫然与意外。我把手放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什么也感觉不到,可我清楚手心下正有一个生命在孕育,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不停地成长,想像着这些,我心里竟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我真的能感应到他的存在。这个成长中的生命,我有资格一个人决定他的去留吗?

“安妹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有人在我身旁的座位坐下,我抬头,居然是那个我几乎快要忘记的人,张露。

“这么短的时间没见面,你不会已经忘了我是谁了吧?”张露依然像从前那样心无介蒂地热情打着招呼。

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认识的人,只好勉强笑着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