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知道他会在这一天回来,下午去看了一场无聊的贺岁片,在外面吃过晚饭,回家时他已经坐在那儿了。

“我以为你已经准备好了,美容师还没来吗。”还好他并没有皱眉生气的样子。

“对了,我忘了你是天才少女。”他笑着拍拍身边的椅子,“坐这里吧。”

“下午我来接你。”

许是我的笑更加刺激了她,她一手指着我,像是指着一团肮脏的秽物,眼睛却是逼视着母亲,“就是你的女儿,她抢了我的男朋友,昨晚便迫不及待地跳上了他的床。我回国短短几个月,她几次彻夜不归,你以为她在干嘛,不过是四处勾引男人。你一直教你的女儿要胜过我,现在好了,你可以满意了,她狐媚的本事胜过我,她勾引男人的本事胜过我了!”母亲哆嗦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苍白得可怕。我厌恶地看着安平,她不敢向我开一炮,倒把一腔怒火全发泻在我母亲身上。

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口,感觉他向我这边靠了过来,我一下子警觉地直起身,忙打开车门跳下车,他却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应该是我为女士开车门的。”

“今天就看看她的阳春白雪和我们的夏里巴人哪个更受大家的欢迎。”艾二不服气地说,原来她早就安排好了,要用我们的香艳煽情对付曲高和寡的芭蕾,还真亏她想得出来。

我继续凉凉地说:“我也在想你用什么酷刑逼迫她们从了你的?”不再被人用力摇晃肩头,感觉好多了。

艾二拖着我往学校里走,我才忍不住地问:“你刚才又是在演哪出戏?”

“怎么会喝这么多酒?”话是对着艾芜说的,眼睛却盯着我。

“是轮不到你。事实上,这个酒吧就是我表哥和他的爱人合开的。”

“我只知道墨鱼也叫乌贼,遇到敌人时会喷出黑色的汁液。”我一本正经地说。

我也跟着微笑,安国豪只有一个亲身女儿,安二小姐有名无实,在平安企业没半点股份,也不会是安家的继承人,聪明如黄显文当然知道儿子的最佳选择是尹氏的尹采薇,尹家的独女兼唯一继承人。

安平是我的姐姐,六年前赴美留学,三天前捧着商学硕士的文凭回国。她可不是那种在国外混日子的富家女,文凭倒是货真价实的,这也是老爸大宴宾客的原因,谁有这么出色的女儿都要拿来炫耀一番的。

小女孩摇摇头,大姐姐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这让她多少有点激动,“我本来叫田静,我爸爸姓田,可惜他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妈妈说恬静的意思是恬美宁静。”虽然她也不清楚这两个词的意思,可还感觉得到那是说田静是个好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我讲完了,他却一直没说话。

我抬头去看他,才发现他正盯着我看。

“我应该恭贺你双喜临门了,大学毕业,又与家人合好。”

我摇头,“他们明天早上的飞机,去瑞士。父亲想让我也过去念书,不过我拒绝了。”

“噢?你拒绝的原因不会是为了我吧。”他似笑非笑地说。

“我如果说是为了你,你会相信吗?”我笑着反问,不等他回答,我又接着说,“我自己都不相信。”

他若无其事地双手抱胸,“你还真是不给我面子。”

我仔细地端详他的脸,不得不承认他帅得可以,不是那种常见的帅,即使慵慵懒懒什么也不做,周身也散发着吸引人的味道。这样的男人,应该很容易就让女人爱上他,就如安平。而我,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吧。

“我们来接吻吧。”我盯着他性感的薄唇,突然说到。

他没有回应,只是疑惑地笑看着我,“你今天很不一样噢?”

我没说话,只是探起身揽住他的颈项,送上我的唇,并试着轻咬吸吮他的唇,很快这个吻就加热升温,“你在引诱我。”他的声音低沉喑哑。

我的回答是伸出手一颗一颗地解开他衬衫上的纽扣。

我难得的主动换来的是一夜温柔。

我特意拉开窗帘,让室内随着外面的天空一点点亮起来。

墨羽还在沉睡,而我已经起床准备好了一切,就坐在床前看着他的睡脸。一缕明亮的晨光跳跃到他的脸上,接着那双墨蓝色的眼睛睁开了。

“早。”他半睁着眼打招呼,转过身,背着窗户准备继续睡。

我静静地等他再次转过身来,这一次,看起来他完全清醒了。

“你要出门吗?还是改变心意要去瑞士读书了?”他皱着眉问我。他看出我穿着外出服,脚边还放着一个小旅行袋。

“我不想出国,这辈子念的书足够多了,我只是想离开这儿。”

“什么意思?”他坐起身来,双臂交握在光裸的胸前。

“我们的关系结束了吧,我想出去找份工作,一个人独立地生活。”

“噢?”他玩味地盯着我,似乎我只是在讲一个笑话。“你和父母尽释前嫌,与亲爱的姐姐也重修旧好了?迷途少女终于重返正途了?”

他是故意的,明知我和安平没有旧好,哪来的重修一说。“我想我说的很清楚,我想靠自己独立地生活。”我一字一句地说。

“靠你自己?”他唇边依旧挂着那抹恼人的笑,“这又是哪部小说里看来的情节?我以为聪明的女孩应该从情夫那里挖到够用一辈子的钱再离开。就算你能马上找到工作,你有没有算过以你一个刚入社会的新人,一个月可以挣多少薪水,而你随便一件衣服又值多少?”

我的确是没算过,不过我相信人总是能适应环境的,跟他之前,我也很少去碰那种名家设计一款一件的名牌服饰,以后不过是做回我仔裤t-shirt的从前罢了。

“不劳阁下费心,以后我会量入为出的。”

“会吗?安静,你以为你以前一直想着离开安家,就可以依靠自己过平民的生活,可是你想过没有,十多年在安家的生活已经让你习惯了过千金小姐的日子,你真的能过那种天天挤公车买东西等打折的生活吗。”

不想和他在这种问题上争论,我点头示意,“房间钥匙我放在这里了,就当是我和你辞过行了。”

“看来我还应该感谢你没有不辞而别。”他的语气是少有的讽刺,说着他扫了一下我身旁的桌面,同钥匙放在一起的是两张金卡。“你把提款卡带上吧,你以为靠你自己能撑得了多久。”

他话里的轻视惹怒了我,“我如果带着它跟住在这里有什么分别?”说着我提起袋子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一下,为什么一定要走?”他的笑淡去,语气里有隐隐的严肃。

我看着他的眼,难得认真的回答他,“不想再糊里糊涂地过日子了,我母亲为了她的爱情生下了我,或许我也可以像别人一样,正常的工作,生活,也或许以后我会找到我爱的人,一样结婚生子。”不知为什么,看着那双幽深的眼睛,我忍不住想说句对不起,毕竟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照顾过我,而现在雨过天晴后,我却马上要离开他。

不等我说出歉意的话,那双墨蓝色的眼睛已变得冰冷。墨羽站起身来,只着一条睡裤,“走时请帮我把门锁好。”他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感情,接着头也不回地走进盥洗室。

走出公寓,我并没有确定的目的,在马路上站了一会儿,才截了一辆出租车,习惯性地让司机把车开往安家的方向。

不想去机场送行,那就在家的附近为他们送行吧。

我在山坡路路口找了一处树荫坐下,静静地等着安家的车子经过。来的时间太早,等了许久,才看见那辆黑色的车子缓缓开下山,隔着车窗,我看见了父亲母亲,还有安平,目送他们离开,尽管没有人注意到我,我还是对着渐渐远去的车子挥了挥手。

包里装着父亲给的十万元支票,足够我支撑到找到工作为止吧。当初我是借着墨羽的财力,才敢两手空空地离家,如今又是借着父亲的资助再两手空空地离开他,或许真如他所说,我自以为可以独立地飞翔,最终却仍是用着别人给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