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拿给我一个包装好的盒子,“送给他们的订婚礼物,一会儿别忘了。”

“你有没有什么工作我可以帮你的?”不过看来他好像也不太忙的样子,而且不晓得他怕不怕商业泄密。

校园里一切都没变,走在其间的我也一样,脸上的伤已经看不出来了,心情也没有特别好也没有特别坏,一如往日,但只有我知道,我内心的一点早已改变了。

“你快说呀,有什么误会解释清了不就行了,你看安平哭成这样了。”母亲着急了。

我习惯性地接过来,一时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不会是想玩纯情小男生约会小女生的游戏吧。

还好艾二没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笑了,“她的芭蕾舞跳得很好,很专业。”

“既然这样,有你们三位就足够撑场面了,还抓我凑什么数。”

还好今天起了个大早,等拦到车子到了学校,时间还来得及。我习惯性地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离学校大门一整条街远的地方,下了车再慢慢地走过去。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忙。”艾蓬的眼中透着关切。

“麦一,你表哥看上去还挺秀色可餐嘛。”艾二举着啤酒,一副寻找下酒小菜的德性。

“有车来接我了,再见。”没想过搭他的车,不过还是感谢等车的时候有个人陪我聊天。

“安静刚过了十八岁生日,她上学早,跳过两级,这个月刚升了大四,是圣辉大学的企管系,寒暑假去公司里帮忙,老安都夸她是得力助手。”我暗暗叹口气,祈祷母亲不要再播报我的个人资料了,她的潜台词无非是想说谁家公子娶了我绝对是企业福祉。

不知不觉,cd快放完了。

安平冷冷地看了身边站着的人一眼,继续舞动十指,弹奏起刚才被打断的曲子。小女孩站在那里更加不安起来,一个人呆在陌生的环境中,不知道是继续尴尬地站在这里,还是走出房间去寻找母亲。

麦一已经升任为广告公司里的艺术总监,听说麦爸爸有意让她短时间内全盘接手旗下的广告公司。艾二也想仿效她当一回女强人,可惜被母亲勒令不得参与公事,要一心一意地同未婚夫培养感情,说起这些,艾二总是一脸怨妇样,声声唉叹都是我妈逼的,然后再补充一句也是他妈逼的,也不顾及这句话听起来有多难听。至于若三,间或听艾二提起来两句,我从不曾注意去听,我和她的距离,是越走越远了。

我从没考虑过我的未来,或许找份工作去做,当一个出入写字楼的白领小姐,也或许就这样和墨羽一直下去,直到有一天彼此厌倦。未来,对我来说,意义并不大。

我仍是每天看小说打发时间,而艾二却百般艳羡我,她的理由是我过去从不看闲书,现在可以有看不完的小说,而她武侠言情早在八百年前就看滥了,精华的都能背诵了,而那些糟粕的又不想委屈自己看。其实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沉迷于虚幻的世界,我不能理解也不相信书中的种种爱恨情仇,恩怨纠葛,我只是借着那一个个虚幻的世界帮我逃避这个现实中的世界。

因为我心无旁骛,完成了出色的毕业论文和答辩,也因为四年来的全优成绩,我顺理成章地被评为十位优秀毕业生的首位,而对优秀毕业生的优待是可以在毕业典礼上同校长握手合影。

“真的不要我参加你的毕业典礼吗?”昨晚墨羽再一次地问我。

“有听说过情夫去参加情妇的毕业典礼吗?情夫的身份好像不属于家庭成员吧。”我如是回答。

“你这样说我会以为你想要求改变身份噢。”他戏谑地看着我。

“随你怎么想。”我低下头不去看他。

“不让我去,到时候一个人可不要哭。”他看我仍没松口,嘀咕了一句就又进了书房。

哭?我想我已经习惯总是一个人了吧。再说毕业典礼之于我,不过是到学校领回一张文凭,一张对情妇而言毫无价值的废纸。

圣辉对毕业生的要求一向严于其它大学,毕业考,口试笔试,论文答辩,一项项进行完,毕业典礼时已经是七月末了,有些学生干脆是脱下公司制服再换上学士服来参加毕业典礼的。

时值暑假,学校里其它年级的学生都放假了,只有一群群身穿黑学士服的毕业生和众多衣著光鲜的家长。

我随着人流进入礼堂,在座位上套上领到的服装。典礼开始后,先是校领导的简短讲话,然后由我第一个上台领取优秀毕业生的证书,鞠躬,握手,合影,致谢,下台,快得就如同这四年的光阴。典礼时间不长,以下更重要的节目是和亲友校园留影,我脱下又厚又重的学士位,把它拿在手里,顿时觉得轻松很多,我需要参加的部份已经结束了,四年的大学时光,就让它在这一刻划上句号吧。

我站起身准备再次随人流走出礼堂,艾二站在企管系的座位区里拼命向我招手,似乎是示意我过去,我回望她身边,站着她的父母亲,艾蓬还有耿杰,真是该来的全到齐了,我冲她微笑挥手,无视她的急切,转身走向大门。

“安静――”是我熟悉的声音。

我回过头去,隔着人流,我看到了父亲和母亲并肩站在那儿。我有一瞬间的怔忡,可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父亲,母亲。”许久不叫,这样的称呼对我似乎已经有点陌生了。

“我和你妈妈是专门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的。”只不过大半年的时间,父亲竟似老了许多,但是说话的语气一如从前地温和。

我没说话,因为不知如何应对这突来的场景。

看我不说话,父亲又说:“我和你妈妈想好好和你谈一谈,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好不好。”

我看了母亲一眼,她的神情有些不安,想来赶我出门后再次见面,她多少也有些尴尬。我点点头,带着他们到了附近的静园。

静园是学校里一处茶餐厅,因为离午饭时间还早,现在几乎没什么人。我征询他们的意见后点了饮料,选了一个露天的座位,正好可以静静地说话不受打扰。

父亲看了母亲一眼,决定还是由他开口。“你母亲马上要陪我去瑞士疗养,明天一早的飞机。”

我点点头,“那边的医疗条件好一些,医生说过你心脏不好,需要静养,而且你有哮喘,也不适合住在这种气候湿热的地方。”离开家以后,我虽没再见过他们,可是去过父亲住的医院探问他的病情。

“你这个孩子,其实你并不像看起来的那样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父亲说着长叹一声,我一时默然。

“本来我们早就应该走了,可一直推到现在,就是为了能参加你的毕业典礼。也为了能在走之前,找个机会好好和你聊聊。”说着,父亲向四周看了看,“这么漂亮的校园,女儿又是这里最好的学生,可我这个当父亲的,居然是第一次来,看来真是失职得很哪。”

我摇摇头,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劝解的话。

父亲的神情有些严肃,“安静,今天想告诉你一些我和你妈妈的往事,不管我们在你身上做错了什么,都希望你听了能原谅爸爸妈妈。”

我敏感地注意到父亲用了爸爸妈妈这两个词,对于别人,它们的意思等同于父亲母亲,而对于我,两者却是亲疏远近天差地别的不同。

“我前半生的经历够拍一部电影了,”说着父亲自嘲地笑笑,“那时我在澳门有一间很大的赌场,在黑道上也很吃得开,每天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一次偶然的机会来内地,我认识了安平的妈妈,她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女子,为了她,我结束了澳门的事业离开了那里,开始做起正当生意来。可能是对以前打打杀杀的日子厌倦了,我做起了保全公司,到后来公司越来越大,发展成了囊括各种相关人身平安业务的集团,尤其是我旗下的保险公司。事业越成功,我越关心起继承人的问题,希望能培养自己的孩子早点接手我的事业。而雅雯,就是安平的妈妈,她的身体一向很弱,我们结婚后过了五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就是安平,同时医生也宣布她的健康状况绝不允许再有小孩了,雅雯知道后很伤心,加上怀孕生产后她的身体变得更差,后来干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医院里度过。尽管如此,我仍始终忠于我们的婚姻,直到我遇到了你母亲。”

说着父亲与母亲对望一眼,“起初会喜欢上你母亲,是因为她像极了当年的雅雯,而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私心里又想着能有个儿子继承家业,于是我们很快就同居了。”

我实在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我果然是选择了同母亲当年一样的道路――做别人的情妇,也难怪那天我的话会给母亲带来如此大的刺激。同时我不得不压抑心里那份越来越清晰的直觉:我就是那段同居的产物。

果然,父亲接着说:“不久,你母亲怀孕了,我期盼着这次是一个可以继承我事业的男孩,谁知孩子生出来又是个女孩,我难掩自己的失望,而你母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等孩子满月,就带着她悄悄离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