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城在动摇。

这个人的名字就是一个传说,一个属于军人的传说。

古铁雷斯的尸体在柴堆上静静地燃烧,火焰照亮了黑夜的孤寂。月亮不知何时游出了云层,将凉凉的银色光辉撒向大地,仿佛在天与地之间铺设了一条荣光的大道,用以接引烈士的一缕英魂。不仅仅是温斯顿人,我们的所有士兵也正看着这次朴素而隆重的战地葬礼。随着烈焰燃烧的,不仅是一个军人的躯体,还有几千温斯顿军人不灭的心志。

这是弗莱德和普瓦洛共同研究出来的将魔法应用于战阵的方式:倘若施法者的攻击性在战场上根本无法得到体现,那倒不如将他们作为一个辅助性的作战单位,以比较低阶的辅助魔法来加强战斗单位的能力。曾有过两次亲身经历的我们深切的感受过,加术对于士兵战斗力的提高绝不是可以用量化的标准来衡量的,只要魔法使用得法,绝对能够将一支软弱散乱的部队变成精锐的虎狼之师。在不久后的将来,这次将魔法用于大规模战阵的尝试引了整个大6范围的一次大规模军事改革,魔法师的地位迅地得到提升,成为阳光下最高尚的职业之一——尽管能够容忍他们怪癖的人依旧不多——而这也正是普瓦洛为他所崇拜的魔法事业所做的最重要的贡献。

道路两侧的丛林中响起弓弩的弦簧弹奏的死亡之音,一支支劲箭挟着犀利的风声射向仅存的骑兵。毫无防范的温斯顿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仅在短短的一瞬间,骄傲的温斯顿帝国军就失去了几十名勇敢的斗士。

终于,在从俘虏口中得知城中的存粮不足支撑七天而最进的补给起码要二十天后才能到达时,弗莱德知道,我们的机会来了。

“好了,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吧,你该休息了。”正在我对眼前这一对师生微妙的关系倍感有趣时,红焰这样说。

“江河有它的目标,它们可以撕裂大地,撞碎山谷,但它们绝不会改变他们的目标。江河的壮丽更让人尊敬,它们坚韧不屈,宁愿干涸也要扑向大海。这是它们的愿望,他们能够坚守着这个愿望。”

“哦,怎么了?”老班格林神情诡异地看了看我们几个人,“是不是要嫁人啦?好,越早越好。只是你不当海盗还真是有点可惜呢……”

“这个孩子说,他的父亲不公正地死在你手里。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红焰指着小菲利问。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一些不认识我们的海盗悄悄围了上来,以防我们做出什么不利于凯尔茜的举动。

不过,公允地说,小菲利是个好学生,他刻苦、努力,并且对各种格斗技巧有着浓厚的兴趣。看得出,他身为骑士的父亲为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虽然内心矛盾,但红焰依旧尽心尽力地进行教育,把小菲利在这个年龄上能够掌握的东西毫不藏私地全部传授给了他。我能够看出我的朋友对小菲利的感情日渐深厚,他像父亲一样对待他的学生,既严厉又慈爱,对孩子的错误毫不掩饰地指出,却又总是鼓励他改正这些错误。在小菲利身上,仿佛寄托了这个游侠的某种信念。我想,这和菲利与凯尔茜的杀父之仇不无关系,或许是我的精灵朋友在以另外一种方式补偿这个孩子吧。

他的姓氏和做派说明他是个接受过严格教育的贵族子弟,而且是个十分骄傲的贵族子弟。

不止一次的,弗莱德在深夜带领我们来到高大的达沃城前,遥望着城头在夜风中飘摇的那面象征着皇室血统的蓝色旗帜。每当这个时候,他的眼神都变得炽烈灼热,仿佛是在燃烧自己的睫毛。那面旗帜所代表的,是他注定一世的对手,命中的夙敌,一次次不分胜负的对决让他对这面旗帜的主人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情:愤怒?仇恨?尊敬?钦佩?甚至,或许还对这仅在战场上有过半面之缘的敌手带着一种……友谊?

“让我一个人,杰夫,求你。”他依旧望向天花板,双目无神,轻声地说。

“他们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米莉娅快步上前,不顾他身上的血迹和污秽,搀扶起那个受到虐待的士兵。

我们的阻挡几乎没有丝毫用处,已经失去了完整阵列的长枪手或许可以对付处于人数劣势的温斯顿步兵,但绝没有可能拦下这些恐怖的骑士,尤其是当敌人中那个同样伟大应用的将领路易斯王子冲在队列最前端的时候。

“这是一个魔法术士战斗的英姿!”

谁也不能阻止他们。

弥补。

瞬间,几百根弓弦同时出“嗡嗡”的声响,弹奏出一支关于勇敢和死亡的残酷乐章。一支支锋利的箭头穿透温斯顿轻骑的薄甲在战士们温暖的血肉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出击!”当最后一个敌军踏入城门,弗莱德下达了出击的指令。士卒们离开了原本隐藏着的地方,从四面八方涌向登戈特城下,迎着城堡唯一的大门前摆开了半月形的阵列。一列列刀枪斧箭倒映着黄昏的一抹红霞,预言着自己必将沾染鲜血的命运。

“好,既然如此,将军,你现在就是德兰麦亚第九军团总指挥了。”梅内瓦尔侯爵和文森特将军以及大厅内的众位官员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我正想大声反驳,却被身旁的卡尔森冷静地制止了。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以我的地位,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本身就已经令那些显贵的高官们看不顺眼了。若我这时与在场任何一个官员产生冲突,都不会帮得上弗莱德什么忙的。相反,这恐怕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这是个正确的策略:持续有效地消灭敌人,并且一直保持着敌人的混乱,消除被敌人反扑的威胁,直到疲惫让双方都无法继续下去,直到杀得敌人胆寒,即便能够积聚足够多的散兵游勇也在也提不起兴兵反扑的勇气。倘若没有意外,这个局面可能会持续整整一个上午,甚至更久——没有人知道这群强大的无声骑士会将这场血腥屠杀坚持多久。

我们队伍中有两个莽撞贪功的士兵在斜刺敌人的时候失去了平衡跌落马下,无谓地失去了生命。相比之下,我们的敌人纪律显然更为严明,当前排的士兵现在这样的距离上无法给我们造成任何伤害时,后排的士兵再也没做这样的尝试,把所有的精神都投注到前方更大的目标中,不再理会我们的任何举动,仿佛我们并不存在。

“您太年轻了,伯爵……哦,不,在军中应当称您为中校才对。”这个有着侯爵爵位的军官有技巧地提醒着弗莱德的身份。按照爵位来分,他并不比弗莱德高出多少,可按照军中的职务,他却有着绝对的权威。

“或许,可以去问问红焰。我记得有本书里记载,当精灵和黑暗精灵交战时,会让俘虏复明为自己带路,他或许会有这方面的办法。”弗莱德用不太确定的口气说到。

我听得见,在哄闹的人群中,一声声孩子的啜泣悄然传来。

我自然也没有闲着,知人善任的弗莱德任命我为坎普纳维亚城的后勤补给官,负责打理军需物资的积累、调度工作,重新统计核算我们手头已有的物资数量。这项工作我倒是十分乐意接受的。

“噗……”弗莱德把刚喝了一口的药汤全喷到床上了。

“像汤米一样?”米莉娅垂下头去,沉默半晌,忽然问了一句。

她的声音冷得能结出冰来,应该是对我余怒未消。我立刻照命而行了。很快,弗莱德赤裸的上身呈现在我们面前。他远出同龄人的精干结实的躯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创口,有的已经在刚才神力的作用下愈合,但有些大伤口仍然流血不止。那漂亮的僧侣看见这残酷的景象有些吃惊,岂止是她,我受的伤已经不少了,在我看来,普通的伤势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现在连我对弗莱德的伤势都深感吃惊:什么样的意志力还可以让他在这样的伤害下始终屹立并英勇战斗?

“为了亲人的荣耀!”城头传来温斯顿人熟悉的回响。昨天,就在这样的呼喊声里,他们中最精锐最骄傲的重装步兵部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失败。

“我以我的伤口证明我们的勇气。我受了十四道剑伤,没有一道留在背后!长官,你不能置疑我们的勇气。”

敌人小小的迟疑为我们的骑士赢得了冲锋的时间。出忽意料的是,冲在最前面的并非是弗莱德高大油亮的战马,也不是红焰曾经让我们跌碎了眼珠的神骡,而是卡尔森跨下那匹被我亲手从运木头的车辕上解下来跛脚的红马。我们都看不出,它原来是我们的坐骑中最卓越的一匹。

罗尔不但出了主意,这个平时胆小怕事的年轻人还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吓一跳的主意。

“齐射,保持阵型!”

“有我在,他们就上不来!”雷利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个年轻指挥官的骄傲的信心。

没有多久,遭到围攻的战舰各个方向船舷上的水就被烤干了,木质的船舱变得脆弱易燃,有的部分已经冒出了几丝烟气。不常在水上玩火的士兵们这才想起,仅仅往火船上泼水是不够的,还需要使船舷保持湿润。于是,大桶大桶的水刚被从河里提起来又被看也不看一眼地倒下去。他们很快就知道了这样做的危险。凯尔茜和她悍勇狡猾的伙伴们从不远处的岸边和芦苇丛中用粗大弩炮射来粗如儿臂的弩箭。这些弩炮原本是作为城头最具威胁性的防御武器来使用的,外型并不巨大,可以架设在小艇的船头,有着普通弓箭四倍数以上的射程和准确度,现在被盗贼们作为水上游击的工具,更加显露出杀人工具的冷酷面孔。还有什么比着火的战舰更好的瞄准目标呢?一支支原本用于攻击巨大攻城工具的武器成串地夺去了人们的生命,被杀的人甚至连呻yin都来不及。

“不要,长弓箭的库存已经足够了,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标准弩箭……”

“没有,长官!”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立正回答。周围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子爵阁下,您这是打算上哪里去啊!”卡尔森走出黑暗,摇晃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摇曳着慌张的影子。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凯尔茜忽然叫嚷起来,忽地声音又低沉下去,“我是个孤儿,我和船上的人,钩子,铁锚,我们都是。”

开普兰两眼血红,一次次追砍着弗莱德留在帆上的身影。弗莱德灵活地移动着,让他的砍杀一次次落空。终于,他右手的巨斧劈在了主帆的横木上,居然深深地嵌入了横木之中,一时拔不出来。

“我不管!”

“我们是商人,哪里有交易哪里就有我们的人,很少会有我们不知道的消息。见鬼,后撤!”

紧急关头,弗莱德展现了他过人的身手和胆识。他根本就没有试图回身招架,而是随着刚才挥棍的势头将身体整整转了一圈,不但紧擦着红焰的棍影闪到一边,同时借助身体旋转的力量将手里的棍子从下向上反劈上去。

“可达克拉现在非常不利……”

正当我们这群披着军装的流氓正砸得心情舒畅,几乎连来到这个办公室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一个肩上扛着上尉军衔的败顶中年人从门口——就是那个曾经有门的地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进门就大声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