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盈点点头。

“不用了,原儿。舅舅这是老毛病,军医看了也没法子,就别操心了。”没有问若盈为何懂得草药,马二轻声安抚道。“舅舅这身子,我自己明白,活得一天便是一天。现在有原儿陪着,舅舅也没什么遗憾了。”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悄悄潜入敌军中的袁若盈!

“拜见吾皇。”

“兰姨,我们走罢。”

“小家伙,这是你相好的?”甩了甩手中的帕子,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给我!”

若盈着急地扑向他,几回下来,却都扑了个空。

皇甫酃一直噙着笑意,身体没有大幅度的动作,每次却轻巧地避开了若盈的双手。忽然,手帕顺着风,在空中翩然起舞,缓缓落在水面上。

“你!”若盈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就要去捡起越飘越远的手帕。

腰上一紧,若盈只顾着抢手帕,不知不觉已落入他怀里。若盈鼻息间霎时满是淡淡的檀香,和男子阳刚的气息,慌忙挣扎起来。

皇甫酃一手搂住她,一指戳了戳若盈的脸颊。

“痛!”若盈一把拍开他的手指,捂住左脸惊呼一声。

他低头望着怀里狼狈的若盈,左脸肿得老高,双眼通红,不禁皱起眉头。

“小家伙,你跟人抢女人,被揍还哭鼻子了?”

“我才没去抢女人呢……”若盈嘟嚷着,不过是想救人,被误会是抢人了。莲姐姐说得对,她实在是太冲动了,人没救成,反而被揍。

皇甫酃见若盈嘀咕了一句,便低头沉默,算是默认了。他轻笑了一声,两指托起若盈的下巴。

“小家伙,想要跟着我么?权力、地位、财富、女人,我都能够给你,如何?”

零碎的金色光芒在他眼底闪耀,自信的笑容,俾倪众生的眼神,让若盈一时有些怔仲。

她轻轻摇了摇头,“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皇甫酃剑眉一挑,小家伙的野心看来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我想要的……”若盈半阖着眼眸,喃喃说道。

小庭院里飘着娘亲最爱的桔梗花的香味,明叔亲手给她做的木剑,如儿跟其他女孩们的欢声笑语,村里男人干活的吆喝声,隔壁断断续续的织布声。严肃的爹温暖的手掌总爱抚摸她的头,温柔的斐然哥哥总是笑她是爱哭鬼,温婉的莲姐姐总是安静地陪伴她。还有视她和哥哥为亲子的兰姨,煮得一手好菜,每次不等她呼唤,若盈总能寻着饭香回家。以前平静欢乐的日子,不复存在了。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哦?”他歪着头,如瀑的长垂下几簇,淡雅的清香飘来。“说来听听,有什么是我给不了的。”

若盈苦笑,“你能让人死而复生吗?”

“……你想要的是一个人,一个死人?”皇甫酃放开若盈,嗤笑一声。“人死了便死了,还要来做什么。”

若盈退开一步,目光紧锁着比月色还要明亮的金眸,叹道。

“你有最珍爱的东西吗?”

皇甫酃蹙着眉,抿唇望向她。

“如果你有,就会知道,失去了便再也寻不回来了……”

“即使别人给你一模一样的,也不是你原来最珍爱的那个了……”

他眼眸一闪,笑道。“……小家伙,有人把你最珍爱的抢走了?为什么不报仇?”

“报仇?”若盈不自觉地重复着,反问道。

“既然有人把原本属于你的夺走了,那就杀了那些人,夺回来!”皇甫酃冷笑道。

“不,即使杀光那些人,失去的也已经失去了。再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懦弱!”他冷哼一声,眯起双眼。“这不过是为你的懦弱找借口罢了。”

若盈疲倦地抬手抚额,“懦弱,或许是罢……可是,以暴制暴,却是下下策。逼得越紧,反抗只会越剧烈,兔子急了还是会咬人的。”

皇甫酃颇有兴致地问道,“那小家伙觉得该如何?不杀他们,不就留下后患了。”

“杀了动手的人,背后指使的人,还是所有与此有关的人?环环相扣,人杀得光吗?那还不如让他们从心底佩服你,心甘情愿地为你所用。这样既得了美名,又有了得力的左右手,不是更好。”

“那要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留下?”他倚着树,戏谑地继续开口问道。

若盈抓了抓头,眼珠一转。

“比如说捉马,林中有不少具有灵性的骏马,却难以制服。第一次套住它后,在它身上作个记号。连续几次抓到了又放了它,直到它承认你为主人,愿意成为坐骑为止。”

“御影”便是斐然哥哥用这种方法套来的,前后六七次,“御影”才承认哥哥为主人,但除了哥哥以外的人,都不能驾驭它。

“马的高傲不在人之下,但是它一旦被驯服,终生不会叛离主人。”

“……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皇甫酃走近若盈,俯下身望着她。“小家伙,你不怕我,尤其是我这双异于常人的金眸?”

若盈抬起头,他的双眼里没有哀伤或者怨恨,深邃而平静。

她指着夜空,轻声说道,“你觉得月亮可怕吗?”

皇甫酃一愣,不解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