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仕告诉符锐,所有和有关部门协调的事情都由他去做,而符锐只需让自动提款机正常工作就行了。符锐是一个很认真的人,符锐先在行里做了个模拟环境。符锐先把4台路由器配置完毕,把它们连在行里的专线上,等到一切通讯都正常了,符锐才准备把路由器用到实践中去。配通4台路由器并不是很困难,符锐加了一个晚班,就把它们都搞定了。一切进展的很顺利,现在只需要电信局的专线能够正常通讯就行了。

符锐小时候掉过菜窖,这在东北是骂人的话,但对于符锐来说这却是真的事情。那是上个世纪7o年代末8o年代初的事情,好象是一个干冷干冷的冬天,符锐和几个被大人们称作野娃娃的孩子在伙食团边上的菜窖上玩,玩的具体内容搞不清楚,好像是把碱土灰互相扬,一个个都象土星人似的。后来符锐在逃跑时突然踩漏了苇把子做的菜窖顶,他现下面阴森的墙壁上非常光滑,那上面荧光点点有什么爬过的痕迹,符锐仔细观察,他突然现那些墙根上有密密麻麻的东西在蠕动,那一双双亮晶晶的小眼睛是什么呢?天哪,那是铺天盖地的癞蛤蟆!搂抱成一团一团的在这儿过冬!符锐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后面的几位野娃娃都围上来了,他们同样对此既好奇又恐惧,但也有不同的一位,就是野娃娃当中最野的那位,他的心眼儿里突然闪出一个罪恶的念头:如果符锐被我推下去,掉在那堆密密麻麻的正在蠕动的东西上,那么又会出现什么结果呢?于是符锐很快便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符锐只感到周身一片细小零碎的小手小脚在挠痒,那一次符锐懂得了‘脑海里一片空白’是怎么回事。

符锐仔细观赏小姐,她纹着细细的高挑的眉,那不是自然的黑色是张扬的咖啡色,在瓷器般的皮肤上简直就是一幅水彩画,符锐就喜欢这种放荡夸张的美。符锐在大学期间曾经偷偷的去学过美容,也谈不上什么明确的追求,目的就是能够接触到这些激人幻想的美。小姐的眉心纹了一颗美人痣,渤海城凡是有这种美人痣的都说明她在大胆的向人们宣布她的职业是小姐,符锐是一个从一马平川毫无遮掩的南疆走出来的人,他喜欢这样的坦荡和放荡。小姐的眼脸抹着亮晶晶的蓝色,幽幽的深不见底,黑色的唇线勾勒出一滴艳艳的唇,圆润的耳垂上穿过一条细细的耳链,长长的一直垂到肩上。尖尖的指甲晶莹剔透,她的脚趾甲也涂着亮亮的蓝色,这使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瑕疵。

符锐决定去桑拿浴找一个临时的女孩子代替那位。如果说可以随便找一个女孩子来代替自己失恋的那个人,那么他一定不是真正的爱着她,这种说法也许对也许不对,但不管怎么说,既然能做到这一点了,那么失恋的痛苦基本就不存在了。

符锐其实早就知道小朴的秘密,但是符锐认为人和人之间应该有一个宽松的环境,我们不能要求别人都和自己一个样,我们即使不能够给别人提供便利,我们至少不能够妨碍他人。对于小朴,符锐尽量不要出声响以破坏他的想象力。

因为时刻面临搬家,所以符锐家几乎没有什么家当,对于一个正儿八经过日子的人家来说,这件事情可笑而又丢人,但是对于一个时刻准备逃跑的人家就是再好不过了。但对于符锐而言,这确实是一件非常打脸的事情,因为跟同伴们相比,他家既没有收音机也没有录音机也没有电视机,别人唱的歌他都不会唱,别人说的人他都不认识。

别人都觉得符锐应该跟则仕那样的人混才有出息,但他却偏偏要和这些代办员混成一片。有好几次喝醉的时候,那些代办员哥们也跟符锐说:“你总跟我们在一起白瞎了,你应该跟则仕科长那样的人混,混出头了拉哥们儿一把多好啊。”符锐这时候就非常尴尬,符锐不是没有和则仕那样的人混过,符锐混不过他,以前都被他给混怕了,符锐心眼儿长的又不够,要是被人混傻了怎么办。所以还是和这些储蓄所哥们在一起时开心。

符锐如此的喜欢和储蓄所朋友来往,以至于引起了则仕科长的注意。有一次则仕笑着跟符锐说:“听说你跟那帮代办员处的很不错,整天小酒喝着,小游戏打着,滋润的很。”符锐不知道则仕又要动什么心眼,低着头不说话。则仕说:“现在科里的分工要调整,我考虑到你跟储蓄所的代办员熟,从你我个人的感情上出、也从你和代办员的感情上出,科里安排你负责储蓄网点的维护工作,这样你就可以天天和他们在一起了。”符锐想了半天,笑了,这样也挺好,城区的2o个储蓄所我随便转一圈就是一天,我都不用天天到行里见你们了。则仕又说:“你先不要笑,以前分管储蓄的是3个人,现在人手不够,只能是两个人,除你之外还安排了一个大姐,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你可要好好照顾别人啊,人家有孩子有老公的,你老哥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可得多干一点啊。好了,我能帮你做的就这么多了,你现在年轻力壮,正是事业蒸蒸日上的阶段,以后的表现就全靠你自己的了。”

符锐感恩不尽的离开了则仕。

等到符锐具体接触到储蓄业务就觉不对头了。储蓄所当时所有的通讯设备都以x25为基础:x25协议、x25网卡、x25专线。凡是用过x25的人都对这个东西有刻骨铭心的认识。

x25是国外7o年代的通讯技术,其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兼容,也就是说它讲的话别人都听不懂,它做的事情别人都看不懂,现在已经是tcpip协议的天下了,任何网络都要跟tcpip靠拢,就象全世界都要学英语一样。

然而我们储蓄所的x25还在一意孤行,于是,如果一个网点的主机坏了,你到电脑公司去买x25的协议和网卡,人家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个,x25的通讯质量是世界上最不稳定的,一个喷嚏都有可能导致数据传输失败。那时候还是全省联网,储蓄所的数据有一部分在省行、有一部分在本地,每生一笔业务都会在省行和本地的数据库中同时反映,到营业结束后省行和网点对账,一一相符以后才可以正常签退下班。象这样要求严格的工作流程和打个喷嚏都会掉线的x25结合,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更要命的是省行强行规定,任何一个储蓄网点必须在晚间1o:3o之前解决所有问题,否则将全省通报罚款。那些年符锐每天都提心吊胆,下班时一听到电话就哆嗦,而这样的哆嗦电话几乎天天都有。则仕给分配的那位大姐漂亮是漂亮,但时刻要照顾家庭孩子,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从没生过,根本就不是则仕说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在最糟糕的时候,也许是电信部门的一个喷嚏,2o个网点同时丢失数据,那时候符锐心急如焚连自杀的念头都有过。

但是符锐自杀前先要把则仕杀了,这也是从个人感情上出的。

当然也象则仕说的,正是事业蒸蒸日上的时期。符锐把储蓄所的业务搞了个透透彻彻,符锐觉其实那些年华夏银行的系统漏洞很多,有很多种方法都可以把银行的钱拿走而无法察觉。但是符锐虽然敢去找小姐,但是打死他也不敢偷银行的钱,这是两码事,前者是双方互惠的,后者注定一个人的快乐是建立在人民的痛苦之上的。但是相信则仕应该敢的,偷偷拿一笔钱去炒股,挣钱了以后再还回来呗,赔光了就往国外跑呗。那些东窗事的不都是领导干的吗,这些当官的都比常人有胆识,所以当官也是高收入高风险的职业啊。

不过从这时起,符锐就真的开始放松自己了,他终于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有了自己的一帮朋友。也许一个人真正适应一个新的环境,不是从日常的衣食住行开始,而是从身边的新朋友开始的。

符锐每次加班时储蓄所的朋友们都来陪伴他,有帮忙干活的、有帮忙捧场的,总之除了了劳累以外还有无限的乐趣。

符锐虽然看不惯则仕看不惯社会,但却是一个热心友善的人,他开朗幽默,从不会算计别人,他非常懂得尊重人,他的观点就是人人平等。

符锐特别爱和人东南西北的侃,符锐几乎去过中国的所有省份,因此哪儿的事情他都可以插上几句。符锐还喜欢瞎逗乐,如果和结过婚的女同事一起喝酒,他还会开各种性边缘的玩笑,所以她们都喜欢和他在一起侃。对于任何一个话题,符锐在各种分析之后,总免不了跟性挂上边,这除了说明他是个低级趣味浓厚的人,也是一个诚实不说假话的人。

符锐决不会象许多人那样,毫不掩饰的询问你的年龄、收入、职位、背景,然后拿它和自己逐项对比,立即得到一个答案,并且以此作为进一步相处的依据。象这样极不文明的人,往往有显赫的地位或即将有显赫的地位,他们不会别的专门研究关系,而这正是最适合我们当今社会的人才,他们欺骗上级,拉拢同级,压榨下级,使整个社会环境变得臭哄哄的。在欧美,guanxi已经成了一个新生的词汇,要想了解中国就必须完全理解guanxi的全部内涵,否则他们就会觉得中国这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符锐不懂关系,符锐一听说要去搞关系就像要去干下流事一样脸红。

在我国仅凭这一点就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好人。有一句古训叫作‘识时务者为俊杰’,就是这句狗屁老话把人教坏的,我国盛产这样的屁话,这句话对社会对历史极不负责,整个世界只对自己一个人负责,然而这样的屁话在我国竟然流芳百世。为了识时务,可以依附权贵弄虚作假,可以把对的说成错的,把错的说成对的,有的时候把人搞的都不想活下去了。符锐觉得自己之所以年年被选为先进,人格是第一位的,业务是第二位的。如果这种说法是成立的,那么虽然人人都说着假话,人人都象狗一样阿谀奉承,但是他们的内心却是有是非标准的。

因为符锐从来也不会去和权贵搞关系,所以他的大好时光都用在储蓄所朋友们身上了,符锐觉得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因为大家都平起平坐,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谁比谁低贱,所以只需要轻轻松松的开心享受就行了。

符锐那时候跟储蓄所朋友学会了打‘红十’扑克,虽然符锐没有他们玩的好,但是符锐却迷上了这种玩法,符锐觉得这种游戏规则非常符合自己的某种心态,符锐怀疑这是某位伟大的思想家理想中的社会关系,她不象升级、争上游、斗地主那样有‘大王’,也就是说任何人也没有至高无上的特权。在这种游戏中,当你真正理解了这种玩法时,你会觉在它的规则中根本就没有最大的牌,甚至任何一张牌都可以制约其它的牌,在这种玩法中,牌和牌相互的制约是多方面的,她只让那种最优配合赢得胜利,而不是分配了一手好牌。有人会说这样多的制约机制会使局面一片混乱,其实恰恰相反,她制约的是独裁,注重的是团队精神。这种多方的制约机制,不象想象中的乱套,她被东北玩家普遍接受,甚至成为一种艺术享受,她真的不象人们怀疑的那样,她虽然与众不同,却进行的很好。

不知怎么回事,符锐学会了喝酒,符锐出生在新疆,新疆人喝酒都特别厉害,新疆人喝酒论百克,符锐在大学碰到新疆同学时,他们问符锐能喝几百克白酒,符锐脑海里居然没有百克的概念,可见符锐不但忘了新疆的口音还忘了新疆的思维。符锐和储蓄所朋友能喝一斤白酒,酒后的符锐会尽情的释放自己,他不但滔滔不绝的大言论而且能唱歌能跳舞,经常把酒场上的气氛搞得热火朝天。但是符锐和领导在一起时却不会喝酒,他说他天生晕酒,今天喝醉酒,明天看见酒字也会吐,他说他不能唱也不能跳,他唱歌五音不全,跳舞腿肚子朝前。但碰到领导另有用意忽然平易近人时,符锐则看不出其间的奥秘,感动得卖命的喝卖命的跳,以至于回家后生不如死、长卧不起。

符锐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多面性的人,然而别人对他一致的评价却是单纯,在现今瞬息万变暗藏杀机的社会里,单纯其实就是缺心眼儿。

符锐上了3年班了,符锐开始背叛自己了的初衷了。符锐不想和领导好好处了,他怕则仕了。符锐也不想找一个世上最美的新娘了,只要看的过去就可以了。符锐也不想不要孩子了,自己的这辈子是完蛋了,还指望儿子来给自己报仇呢。

符锐觉这个世界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不是你想跟他笑他就跟你笑的,不是你想跟他处好就可以处好的,这由不得你而是由别人。符锐觉得他爹当年拖儿带女的四处奔波也是可以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