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日暮之时,坐在房门口,看远处炊烟缭绕,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从前,在外祖父母家中居住的日子。我的外祖父母住在乡下,每年寒暑假总会去他们家住上一小段日子。傍晚之时,靠坐在门边,远远看外祖父背着农具从田间走来,心里总会觉得异常温暖。此刻与朱高煦避敌在外,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安然。只觉得这样的日子,没有战争、没有纷扰、也没有纠结,才是最快乐、最自在的。

我不由得点了点头,道:“好。”

出王府、过大街、不一刻已到张掖门,我驱蹄慢了下来。守城士兵正欲伸手拦住,一看是我,楞了一楞,道:“郡主,深夜出城却为何事?”我急道:“不必多问,快开门!”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从听到那句话开始,整个人似乎都处于麻木状态。盈香的叹息、绿湖哭红了的眼睛,小丫鬟们惊慌的神色……如走马观花似的在我眼前闪烁着就过去了,周围的世界混沌一片。吃饭、坐下,毫无意识地做了许许多多事情,直到夜晚来临,忽然之间看到放在桌子上的那卷绢纸,神色才蓦地清明过来。

而这时,瞿能,上次在北平敏锐地现了城中漏洞和朱高炽计谋的人,这次也以同样敏锐的直觉拆穿了朱棣的谎言,他亲自率领南军士兵开始动了对朱棣的进攻。

我不禁笑道:“这么晚,怎么来了?”

他点了点头,微微笑着:“你还想再回去么?”

火真笑道:“这必是你们王府中的小姐,我自然是不认识的。”

脸上一凉,却原来是他的泪落了下来。只听他柔声道:“没事了!小七。”我心下一松,顿时晕厥过去。

朱高炽想了一会,面有喜色,道:“李景隆虽不擅长用兵,但麾下必有谋臣,恐怕也早料到我们有此准备了。”

这是战争开始以来,北平城中第一次听得到火炮的声音了。轰隆隆的炮声仿佛就在人们的耳边回响,中间夹杂着震天的吼声。战争,第一次这么真实又残酷的呈现在我的眼前。

两下夹击之下,耿炳文再也抵挡不住,南军溃不成军,兵败如山倒。三十万南军到最后只剩数万。耿炳文带领剩余的数万南军一退再退,直退到了真定城内,才凭借着自己出色的防守能力挡住了朱棣势如破竹的进攻。

他口中的舅父,也即徐王妃的亲兄弟徐辉祖。朱高煦心里恼恨徐辉祖,居然在离开南京之日,溜到他府中的马厩偷了他心爱的良马。这等无赖之事,也只有朱高煦才做的出来。想到这里,我不禁嘴角带笑。轻轻摇头。

朱棣并未有丝毫犹豫,即便此刻三个儿子已经回到了身边。

“外面……出大事了!”不知道是谁颤抖的声音。

常宁道:“是。”

绿湖伸了伸舌头,笑道:“当初听说小姐要来,夫人原也拨了另一个人,是四爷跟王妃禀了命,将我调了过来。”

过了半晌,我方才低声道:“你……你们要去南京了么?”

谁是戏中人,谁又是戏外人呢?人生,其实却不是一个更大、更永无止境的戏台?此刻戏台上的人,还有剧终脱下戏服的一刻。而我,却是穿上戏服,沉溺其中,永不能下台了。

朱高炽又道:“二弟,他虽是皇上,但终究是父王的亲侄子,我们的嫡亲堂兄弟。况且皇上素来最是仁爱友善,我们以礼相待,他自是不会对我们怎样。”

在南京宫中之时,朱高煦本是我最好的朋友。然而如今重见,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之间竟骤然生分了起来。只有今天这一叙,方才心下重觉得亲切。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幸好,时间,也还是改变不了很多东西。

洪武最后一年的冬天,有极寒冷的天气。十二月便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这雪纷纷扬扬,直下到了年末。

她笑道:“我并不打算原谅你。今天对你说这个,只是我害怕我们两个人会死在这里而已。”

我被这马颠的晕晕乎乎,不知东南西北的一阵乱奔。前方似乎永无终点,到后来,头脑一片空白,只有本能的抱紧马脖子,拉紧缰绳。忽听得“嘶”的一声,身下的马重重的趴在了地上。我整个人顿时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幸好身下杂草丛生,柔软无比,才未伤到筋骨。但这一下也跌得我全身酸痛。

我讶然道:“他的涉猎可真是广泛。”

脚上传来的痛楚,让我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坐起来才现,原来与我的马相撞的正是安成。

朱高煦转头对徐王妃笑道:“母亲不知道,小七最是顽皮,什么时候得空了,我带她去骑回子马,她才是最开心呢!”

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虽然愤怒,但也只能强压下来。在宫里,再难听的话都已听过,再难看的脸色也都已瞧过,而现在我已想明白,不管我做什么,总是不能掩住旁人的冷嘲热讽。那么,又何必去为这些事做无谓的争论和伤神?

绿湖笑道:“好小姐,我是为你好,你却来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