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牵马。”我道:“好。”眼看他松开我手,身影慢慢隐没在黑暗之中。不知怎么的,心中泛起惘然之绪。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黑夜中他的背影顿了一顿,又飞跑回我身边,低声道:“有南军。”

马厩就在后门附近,我悄悄溜到马厩之处,四下看了看,并无人影。想是马夫偷懒去睡觉了。从最外面处解了匹马的缰绳,马略略受惊,轻声嘶鸣了起来。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在我脑海里瞬间闪现。他死了!朱高爔!

北军已经没有任何埋伏,所有的北军都被困在南军的包围之中。包括他三个随军作战的儿子和手下幸存的几员大将。但是朱棣,他用他惊人的毅力和勇气,很快的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单枪匹马跑上了一个土堆,挥动手中的马鞭作出了召唤人的动作,这个动作,使正被胜利冲红了眼睛的李景隆一惊。朱棣多年以来的积势和上次的失败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这一次的胜利又来的太意料之外的顺利。他忽然害怕起来。

朱高爔摇头笑道:“这丫头,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尖利了?”绿湖恰巧在此时掀帘走了进来,笑道:“她本来就最是刻薄的人,怎么四爷今日才知道?”恼的青鸾跑过去作势踹她,大家笑成一团。

我回头一看,他正用手指着我挂在墙上的那幅画。画中三人,正是我与父亲、母亲在杭州西湖边的身影,心中不由得凄然,道:“是西湖。”

火真双目圆睁,喜道:“难道这位就是以宁郡主?”

这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又是亲切,又是温柔,我不由得叫道:“我在这里!”话一出口,才现声音已然嘶哑,再也无法叫得出来。

徐王妃对道衍道:“大师可是想到了好计策?”道衍笑指着朱高炽道:“我的计策与世子想必一样。还是先请世子说罢!”

思前想后,朱棣决定外出搬救兵,寻找新的生路。防守北平这个重任,他就交给了他唯一留守在北平的儿子——世子朱高炽。而朱高煦、朱高燧和朱高爔,则都跟随朱棣踏上了征程。

这李景隆本是绔绔子弟,素不知兵,“寡谋而骄,色厉而馁”。九月,李景隆至德州,收集耿炳文的溃散兵将,并调各路军马,共计五十万,进抵河涧驻扎。而朱棣在侦知李景隆了军中的部署后,喜形于色,笑着对道衍说:“兵法有五败,李氏全犯了,其兵必败无疑,这就是政令不修,上下离心;兵将不适北平霜雪气候,粮草不足;不计险易,深入趋利;求胜心切,刚愎自用,但智信不足,仁勇俱无;所部尽是乌合之众,且不团结。”

这天下午,众人从前厅走出,均是神情激奋,朱高煦笑道:“倘若能一路打进南京,早日灭了齐泰和黄子澄那两个老匹夫,倒也算消了我一口恶气!”

是夜,朱棣下令部下张玉率兵乘夜攻击北平九门。此时九门的士兵根本反应不过来,也来不及做任何激烈的抵抗,朱棣没费多少功夫,就取得了九门的控制权。

要生什么事了。一定是要生什么事。这些事情,或许在某个地方正隐秘又紧张的进行中,而我,却一无所知。

朱高爔忽道:“父王,母亲,让孩儿前去南京吧!”

我正闭目养神,听到此话,不禁张开眼睛,转头问道:“是么?”

朱高炽柔声道:“不碍事的,你不要担心。”

朱棣现今走的,是那最险的一着。若是一步错,则是步步皆错了。可惜,他别无选择。

朱高炽楞了一楞,柔声道:“他是皇上。皇上龙威甚严,大家自然是怕的。”说话间,不自禁轻微一声叹息。我心中明晓,他和朱允汶从前在南京宫中,向来就极为意气相投,平日私交甚笃,彼此之间的感情其实比他的几个亲兄弟还好。只是此时此刻,时过境迁,却是眼看着就要兄弟相忌、骨肉相残了!心下也不由恻然。

他笑道:“为了这个,皇爷爷还将我责罚了一顿!罚我跪在书房门口不许吃饭。”我点了点头,二人相视大笑。

我和永安郡主、永平郡主、安成郡主、咸宁郡主、常宁郡主,复朱高炽正妃张氏、侧妃李氏、郭氏,朱棣侧妃权氏、王氏坐在隔壁一桌。朱棣笑道:“平日倒不觉得,今日一坐,分外显得人少。瞧咱们这一桌子也凑不齐整了!”徐王妃亦点头笑道:“你们姐妹多,坐着怪挤的,过来几个罢!”于是众人将永安、永平请出来,再依次坐定。

我的泪水忽然盈满了眼眶,道:“是大哥跟你说的么?”

此时天色尚早,树林里却略显昏暗。两匹马都已受伤,加之精疲力竭,都趴在地上“咴咴”喘气。我瞪了安成一眼,道:“你干嘛跟来?”

对下棋这种玩意儿,虽然之前母亲也请过老师来教我,但我还是怎么样都学不好。此刻看着这老僧自奕得入神,我也是不知其所以然。朱高爔也不言语,微笑着回头示意我跟他进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