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并未理会云英的问话,只是拉着手中比他高一个头的玉米杆子摇了摇,随着花粉扑簌簌的往下掉,云英突然领略了他要表达的意思:“这个……,便是生病的黄金树?”

看了看天色,要是动作快点的话还能赶着下山,云英将原本准备吃些的食物往身后一甩,抹去汗水再次往目标坚定前行。往山脊上走的道路就要比之前走的那些路难走多了,虽然没有什么参天大树,可半人高的灌木丛恼人至极,需要是不是的停下来砍出一条道路。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云英总算是抓住山脊上垂下来的一根手臂粗的树藤爬了上去。站在三棵树下还没来得及为周围不少小颗的黄角楠树欢呼,云英便见着山脊另一端令她合不拢嘴的景象。

看来,这道不加任何调料加工的嫩豆花最合刘大掌柜这等酸儒文人的口味,刚才那道麻辣豆腐可没得到他如此高的赞誉。云英不懂诗,也没那份附庸风雅的心思,她只知道这豆瓣辣椒的生意大抵是成了。

煮胡豆、剥皮、放篾席上盖上稻草,为了能早日霉变,云英还在上面盖了足足两床棉被。

小李氏心里知道银子只要在李氏手里。那便迟早是她家的。当下便拉着乔远慧的手回了房。估计是要把自个儿当年为着做丫鬟学到的那些本事抓紧这一日时间悉心传授。

乔百胜跟着她们家,在乔成银眼里看来是一种被肯定的荣耀象征,小事情上面能容李氏嚣张一二,但要是听说她忤逆老人家的意愿,那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

“是啊。苕花成了谁家的媳妇?这是咋回事?”乔榔头手里还拿着小李氏家里的户籍本子。着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呸,大伯娘可别胡说八道,咱们家远福和大嫂家的远贵好着呢。过些日子还要去考童生试。”刚见着家里得了一大笔银子的罗氏正忙着讨好李氏,理所当然的做了冲在最前面的炮灰。不过即使是炮灰。那也是最骄傲最荣耀的炮灰,谁叫她家儿子有出息。小小年纪就能够被先生准许去参加童生试。

李楠是个十八岁的壮小伙儿。性子却是怠懒无比,听了问话踮着脚尖从门缝中看了一眼后嗤道:“一群毛孩子打仗呢。”

“乔二婶?她和云英可都隔了辈分?而且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言,没听说过分了家的爷爷奶奶还能做了孙女的主的。”贾氏一脸故作的惊诧,微微皱了眉,重新将银子装袋:“未必然你们家明面上分了家,实际上户籍根本没分出来?”

心里装着事情。云英天不亮就睁开了眼睛,帮弟妹盖好被子后趁着还未消退的月光就往关家方向赶。她的计划中,关家占着绝对重要的地位。

陆嬢嬢是个讲究人,靛蓝色镶边襦裙、丝梳得一丝不苟。椭圆脸蛋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最独特的还是她的身高,一个中年女人起码身高可比拟一个壮年汉子。这也是为何年纪轻轻的她敢于在丈夫死后接下这人牙子的活计走街串乡,这一走就是二十来年。

没人反对那就是默认。这不仅仅是乔家的惯例,既然没人搭话,李氏歇了口气自然就接着说了下去:“咱们家老爷子了话,为了咱家的前程,木头家也该尽尽心意,以后等远贵和远福有出息,他家也享福不是?手心手背谁不是肉呢?你看你们祖爷其实也不忍心,说出了这样的话都气出毛病了!”

罗氏可没说亏心话。乔家自从乔木头一家出去后也是分分合合闹了好几回,无奈小李氏需要用银钱的地方太多,李氏又一心相护,乔成银便压着老二乔榔头每月必须像以前那样交出挣来的银钱存在公中。好在乔远宏年岁渐大得攒钱娶媳妇,他的那份乔成银也不好挤出来。东拼西凑的。眼看着小李氏家接二连三的事情倒是能应付过去,然而乔远福这么神来一笔就让人捉襟见肘没法子应付了。五六两银子,可不是五六十个大钱。

“嗯,三婶婆不去。以后他们还要六姐照顾,我也会护着六姐。”远根重重的捏了云英手掌一下,示意他是和云英站在一边的。

不管乔木头那一下有没有收力,远根这毫不犹豫趴在云英身上的举动深深撼动着云英,这一双弟妹也不枉她白疼爱一阵,云英腾出一只手摁住胸口位置她特意让刘二掌柜准备的五十两小额银票,暗暗决定,今后,乔木头于她便是路人。当然,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路人”也是有可能对人造成伤害的。

“年纪小又怎么样?你没看她那见不得人的样。到时候让她顶了远慧的户籍,年纪够了自然就能买卖了。至于长相什么的,我可是知道有个地方只要是个女的,买去好好养养也是能赚银子的。”乔远贵既然起了心思卖云英。办法是一个一个的往外蹦。

关平这才现方才是他太过急躁了,差点上了李长海的当。李长海是纨绔少爷没错。但向来不屑用卑鄙手段行事,还算光明正大。理了理因为急急跑来乱掉的衣摆,关平对李长海行了个半礼:“多谢长海兄帮忙照顾云英了。”

“这里怎么没人?关平哥是不是已经做完事情离开了?要不我们再去前面找找。”云英瞅着对面两间房门都紧闭着,害怕是山长正在午休,放轻了声音小声问道。

百家镇虽然算是朝日城最偏远贫瘠的镇子,但也是有着非常完备的教育体系。

见着云英愣,刘二掌柜不由的催促道:“云英愣着干什么?可是不知这珍味油如何食用,来来来,遇上刘二叔是你的好运气,不然还真没人知晓这珍味油必须等到上面这层泡沫散开才能下菜烹炒,否则总带着一股子生味,可也不能太过于热,否则就会燃起火来……”

看似云英很吃亏。事实上此举正合了云英的心意。作为一个穿越到封建社会的女子来说,要做的事学的东西还很多,与其抛头露面走街串巷三两文的挣,不如一次性卖上一笔能够供一家子过两三年的银钱,闲下来的时间跟着贾氏学些针线、学着怎么为人处事,顺道的也帮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伙计,每次逢集之前去一趟镇上珍味居,低调不惹眼之余同样能够攒些小钱。

云英见他笨得那模样不禁想起第一个成品出来后关平只是听她说了几遍便能够运脚如飞,还能自主编出几个好看的花样来;不由“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看清动作的李长海终于是忍不住在桥上出了声。惊得云英忙一手收了鸡毛毽子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李长海红通通圆脸,眨了眨眼,倒是没忘记这出手阔绰的少爷。只是奇怪他怎么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

罗氏叉腰哼了一声:“有什么想法?如今分家各过各的,他们好我不稀罕;我好,也没占他们家什么便宜。亲大姨怎么了?能有爹亲、娘亲么?人家爹娘都穿得体体面面的,旁人说那也是说他们啊。”顾八娘在之后重新赶集买了布,帮着春草纺绣嫁衣之余给乔木头做了一身褐色新衣裳,料子虽说是最便宜的粗麻布,但至少没有补丁,没有洗变形。之后也不知道是她没时间还是怎么回事,剩下的半匹麻布都还放在家里原封未动。

绕是他说的豪气冲天,斯文的气质和嘶哑尖利的变声期嗓音也是让云英有些忍俊不禁,跟在他后面一路都想笑。

云英背过手的糖葫芦并未拿出来,远根在一边很善意的提醒曼儿:“曼儿以后都不会吃手指了,六姐可以给糖葫芦给曼儿吃了吧。”远根只看见了一根糖葫芦,想起云英曾经给曼儿许下的诺言,即使是嘴里也泛起了口水,但还是想让妹妹能够顺利的得到心心念念的糖葫芦。

这样的景象没有让罗氏的心酸持续多久,稍微一愣后她愣是绕着草棚转了两圈,没瞧见什么值得出手的东西后干脆拿脚底下的东西泄愤,见着什么长势好的就狠狠的踩上两脚,嘴里还骂骂咧咧道:“这老三和老三媳妇是怎么回事?只顾着风流快活都不晓得给家里添点家什!像这边墙壁都塌成这幅模样,不会买个柜子挡一挡?没柜子去山上砍两棵树让木匠给刨成板子也行啊……”

“这不是担心你和云英没吃早饭就去镇上回来会肚子饿吗?再说了,没给灶里添火炕上又怎么能热乎呢。”贾氏被云英和关平一人扶着一边坐在了椅子上,唇微微勾起,给苍白严肃的脸孔添了几分柔和。

却不料云英手指一伸,直指案板上几块被剔得只剩下没一丝肉痕的光骨头:“再添上这几块骨头给我带回去喂狗差不多。”

话音刚落,珍味居里已经冲出来云英上次见过的那个叫“小猴子”的小厮和一个小丫环,云英忙拖了关平转身就跑,转身前没忘了提醒李长海道:“你姐姐要晕倒了,还不赶紧扶着点。”

“小姑娘……,哦,不,小友方才说玉兰可以入菜?”顿时,云英就从“小姑娘”升任“小友”了。

“您能出多少钱?”云英可不敢像他那么豪气,小心翼翼的问了价格。

从小,关平便听自家爹爹说珍味居这边的人家非富即贵,在他没有功名之前千万不能招惹云云;时日一长,就算他只在一街之隔的书院念了好几年书,平日里来去也是错开了这边一圈,没想到今天倒是糊里糊涂的被云英引了过来。

丁屠夫此时看清了摊子前的两人,云英他看着眼生,但关平那斯文的气质就有些独特了。而且去年之前,关平每到赶集日都要来他的摊子上等关猎户来镇上,然后爷俩一起回村子,想要记不住都难。

算了算时间,现在辰时初,乔齐的牛车是赶不上了,要是走路的话起码要午后才能到;好在乔齐回村的时间挺晚的倒是能节省一番力气。想到了这些,云英也不打算耽搁时间,上前直接动手拉扯捆在关平腰间的树藤,“既然这样,那我动作就要快一点了,”

一,撕破脸皮就此和老院子的人闹开,但也算是坐实了“不孝”这个罪名。

念及此也是慌了,反手就把云英往边上拨:“好狗不挡道!还不赶紧让开。”

云英看来,这些人并非凶神恶煞,相反,问询时的口气还挺温和。姐弟三个最大的云英看上去都只是七八岁,两个小的就更别说了,三人自然是一路无碍的出了镇子,来到了上次下马车的树林前。

“好咧。”机灵的小二哥应了一声,取过一旁裁好的油纸给云英装了两个大人拳头大的肉包子,并好心的添了一句:“这包子卖得便宜可不是偷工减料的啊,只是咱们的包子馅都是每日楼里干净的剩菜做的。”

“哦?是吗。”云英才不信呢,不过既然这小胖子要找台阶下,她这等“穷村姑”还是配合点没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