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不冷,云英就别忙活了。来陪着你娘和三姨说说话。”顾三娘伸手在荷包里摸了摸,摸出了两块黑乎乎的块状物体分别塞到云英和曼儿手里:“拿着,这是三姨家自己做的黑糖,可好吃了。”

守完顾家奶奶的大孝,她娘亲又撑不住了,这次没人让她守大孝了,不过在她一年小孝守完,家中的嫂子就容不下她了,竟然打着主意想将她送给百家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员外做妾;还好顾家村有人认识岳家村的人,这才由着岳氏牵线以五两银子的聘礼聘给了乔木头做填房。

这个时候,乔家三个院子的小孩子们都聚集在门口三家人共用的晒坝里玩耍,等待着牛车回转,那时候牛车上的新媳妇会撒些喜果子,虽然无非是几个染了红色的花生、板栗啥的,但对小孩子来说吸引力那也是杠杠的。

这么些日子来,她算是将这个地方摸了个差不离。这是一个叫腾云朝的朝代,皇帝姓甚名甚和李家村的人没什么关系,自然没人知晓皇帝老儿是否是天生异象?李家村周围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小村落,在这些小村落的中间有一座集镇叫百家集,三天一次的集会便是十里八村的庄户人家置换生活用品的日子,稍微远些的村落甚至要半月、一月或者更长的时间赶一次集;譬如说自己娘亲娘家所在的罗家岙以及即将进门的后娘娘家所在的顾家村。

果然,杨氏接下来的话解开了她的疑惑:“对啊,就是关猎户的儿子关平。说来这关平也是命苦,他爹关猎户靠着一手家传的打猎手艺是十里八村唯一敢上西山外围打点猎物的汉子,因此家境一直不错,还送了关平上了镇里的学堂,好像前两年这娃子才十岁就考过了童生试。可没想到关猎户两年前打了一头野猪反而招来了一场祸事。”

李家村坐落在三面环山的山坳中,只有村南头的这座山包稍微小一些,上面不会有什么大动物。而和乔家大院相隔最远处于两个极端的村西头靠着的那座山就不一样了。淌过一条小溪,往上走郁郁苍苍的长满了苍天大树,据说里面怪事多着呢,谁就算是去溪边往山上走一走都会被“山神”惩罚,回头身上又红又肿又痒的痛苦好些个日子;更有甚者,村里好些个壮丁进山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村里人谈之色变的禁地。

乔家可没什么一日三餐,想到罗氏的嘱咐,云英决定上山捡柴去,顺道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加餐的东西,一点子窝窝头要怎么撑到晚上?而且她们姐弟三人的晚餐向来是吃不饱的。

云英也不是非得去找乔百胜问事情不可,她只是想告诉这些女人们,她们如今也算是找到靠山的人了;虽然有狐假虎威之嫌,可这些人各有各的小心思,都害怕摊在阳光下,也只有利用这一点让生活不至于过得更糟。

以往远根虽然是男孩也只有跟着苕花蹲在灶下吃上一点饭菜,今儿他被乔百胜赶着上了堂屋的桌子,云英就只得牵着曼儿一人往灶房走去。

乔小宝有样学样的拉了乔石头的衣角:“爷,小宝也要吃蛋蛋。”

乔远洋装作没看见自家爹的窘状,目不斜视的看向前面,正好瞧见乔远海蹲在乔家大院门口的乔远海:“海子,你咋出来了?”

“祖爷,我叫远根。”远根此时说来神色不禁有些暗淡,自己都六岁了祖爷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瞧瞧、瞧瞧,我倒是要让四邻八舍的乡亲来瞧瞧这黑了心肝的贱货做了什么好事?这样的水你也敢给你爷奶送来,也敢给你祖爷用?”李氏的声音很大,分明是故意喊给左右另外两个院子的妯娌听的。

李氏黑沉着脸看了眼外面能和她脸色媲美的天色,摆了摆手,“算了,你先给把你爷的洗脸水送过去,别待会儿你爷他们几个回来再一起忙活。”

整个院子正屋的三间属于老太爷乔百胜和老爷子乔成银、李氏所有,中间的堂屋用来吃饭以及商量大事。左边东厢房四间屋子住着苕花大伯乔石头一大家子,右边西厢房原本是苕花二伯和苕花家一家两间,可自打苕花家的姐姐们陆续被卖以及苕花娘的去世,罗氏一家便占去了属于苕花家的一间屋子,只给苕花家留下了紧邻猪圈、鸡栏子的一间房屋。

“混吃等喝的畜生还好意思嚎!惹急了老娘明儿就卖了你。”

声音虽然轻,那拖着她肩膀的女人却是听到了,干脆将她扔到了地上,叉着腰训斥道:“叫魂啊叫!还没死就给老娘自己爬回去!告诉过你们几个兔崽子,你们那短命鬼的娘已经死了就不是我妹子了,叫我二伯娘。”

“不行……”外面,虽然被乔木头的动作弄得情动的顾八娘喘着气推拒了起来:“要是万一他醒了咋办?”

乔木头在这事上面可不是木头,甚至比他两个人高马大的哥哥还勤快,不然也不会造出这么些孩子来;此时想做那事想得几乎脑充血,当下二话不说的伸手抱了远根就往高粱墙内的小广木上一放,也不管三姐弟挤在一张上是否舒适,也没看一眼云英和曼儿是否睡熟,又大步的出了高粱墙。

云英连忙伸手揽了差点翻身滚下的远根在身边拍拍他的背,别让他现在醒来,一时倒也没精力再去管外面两个只顾自己快活不管别人痛苦的男女了,身体因为远根的身体靠近热乎起来,听着外面现场直播竟然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毕竟是小孩子的身体,姐弟俩相依偎有了热源,这一睡就到了大天亮,直至听到外面罗氏那招牌的大嗓门,云英才领着揉眼睛的远根和曼儿出房门,刚走出门便见着罗氏倚在她家的门框上,嘴里的葵瓜子壳随着她张嘴说话四处乱喷。

顾八娘腰里系着围裙,越衬得小腰苗条,只是面上神言又止,求助的眼神不住往灶房门口的乔木头飞过去。

“弟妹你既然进了咱们乔家的门就该为着乔家着想,你这一顿早饭就用掉了我们家半个月的用油,这个样子下去谁供用得起?”罗氏的声音越说越大,吵得乔成银和李氏也不得不开了正房的堂屋门不能继续装作没看见。

“大清早的罗氏你就不能消停点让人歇歇。”李氏虎着脸骂了一句:“今儿轮到你给上房打洗脸水了吧?还愣在这干嘛!”

罗氏住嘴扭了扭身子,不甘不愿的就打算往外走,正在这时,乔木头从厨房里端了一大盆子热水送了出来:“爹、娘,有热水。”

乔成银点了点头,轻轻拉了李氏就在堂屋前放着的长凳上一坐,“木头今儿成家了,咱们也享享福。”看他神色大概又是想和稀泥,李氏却是丝毫不领情,甩开了乔成银的手上前一步指着乔木头就开骂:

“瞧他这点子出息,还享福?没把老娘给气死都算好的。这娶进家门的是媳妇还是败家子?拉着男人下灶房不算,竟然把我昨晚上忘记收走的油给用个干净?”

云英敢用名誉打赌,李氏这是在没事找事!她那个人每天晚上的必做功课就是检视灶房,第二天早上吃饭的食材全都是她亲手留在灶房的,这么多年好像也没忘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