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华便说,想当年,我和你站在太阳下训练,那一站就是三四个小时啊!

顾良苦笑着说,不用了范总,我能睡得着么?这天鸿江河日下,我心焦啊!

何敏痴痴笑问,怎么洗啊?

而司马召在处理完湖南那边公司拍卖的事务后,竟因功也调回总公司当了个常务副总,所以也堂而皇之地高坐在会议室里来参加会议了。

范利群强忍着愤怒,大手一挥故作镇定道,你们快去报警,叫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叶丹便大步迈入青年公寓那长长的廊道。这是一间又一间单独成套的集体公寓,每个单身职工一居室,每居室内各配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小阳台,显得居室的功能还颇为齐全。叶丹含笑推开了3o3的房门,奇怪的是,她看见的居然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空房间,房内什么人也没有!叶丹忙诧异地扭过身找陈丽云和任斌,结果现陈丽云和任斌竟然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叶丹的头皮不由有些麻,她只得大着胆子继续往里走,右手边是卫生间,卫生间的门紧闭着。走过卫生间,叶丹便迈入了房间的正中。突然,叶丹看见房间正中的墙上挂了一幅大大的、五彩的花色纸,花色纸上浓墨重彩地写了一行大大的字:“祝叶丹生日快乐!”而房间里则摆了一张大桌,桌上摆满了一个个红红的小蜡烛。看着摇曳闪烁的烛光,叶丹心里顿时一热,今天竟然是自己的生日,而自己居然忘记了!

老赵沉吟了半响,才道,我们这些职工还能怎样,还不是定岗定编定酬。我想这么一改啊,在职的员工便不要再想每月会多出什么奖金,因为你每个月的薪酬都是被固定的,你每个月再辛苦,也只能固定地拿那么点钱。

还有因为啊,再讲我就怕了你了!叶丹笑得眼眯起来,挺诱人的样子。叶丹于是也将手中的红茶换成了绿茶。

那岂不是要喝情侣茶了?张志平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孟浪了。

叶丹笑着说,你倒浮想联翩了。

那只能怪我想象力太丰富了!张志平开始觉得自己的话就象脱缰的野马般有点无法控制了。

你怎么这么容易就骄傲了?

这岂不是应了一句话,张志平忙道。

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错!

哦——?叶丹轻轻举起充满绿色的杯,尽情舒展着修长而又白皙的脖颈,那神情活脱脱的就象一个正在喝下午茶的贵夫人。

这句话是,知我者叶丹也——,张志平竟摇头晃脑作出一副书呆子像。

叶丹忍俊不止,不由宛然一笑。

张志平在叶丹温情的目光中,终于开始尽情挥,开始大谈他所擅长的历史。他从古罗马的和平鸽和橄榄枝一直谈到印度阿育王的昄依佛教,从法西斯的由来一直谈到环球航海第一人。

叶丹象个小学生般的专注听着,不时地点头,微笑始终挂在她的嘴角。

张志平不知怎么便说到天地生人的故事,说清明灵秀之气往往被聪颖之人秉承,而混沌乖僻之气往往就被愚钝之人秉承,因此天地生人绝不相同。叶丹马上指出张志平是受了红学的影响,因为红楼梦里就曾对天地生人及正邪之气作过很精辟的论述。

张志平说,那我就不以天地之气来区分人,而以动物的属性来区分人吧。

叶丹说,为什么要这样来区分人,难道这也能拿来区分人么?

张志平反问叶丹,人是不是一种高等动物呢?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后,张志平就开始了他滔滔不绝的论述。他认为,有些人性喜食肉,且生性大胆好斗,脾气也往往比较激进,做事方式也比较冲动,这种人就可以把他归类到肉食性动物之中;而有些人则性喜食草,也就是说比较喜欢吃蔬菜,这种人往往生性平淡,性格温顺,比较喜欢过安稳一点的生活,且不爱与人纷争,这种人就可以把他归类到草食性动物之中。

叶丹问,那到底是哪一种人好呢?

张志平说,前一种人开拓性比较强,敢于冒险,往往会去主动进攻以获取利益。但因为他们做事太过激进,往往就会考虑不周,往往就会犯下不少的错误。而后一种人则不太习惯去面对很复杂、很艰难的挑战,往往就是跟在别人后面走。所以,在社会的生物链里,他们往往都是处在最低层的。

叶丹说,你说了那么多,我终于听懂了,你还是比较欣赏前一种人。

张志平说,那也不尽其然,关键要看他们走的是不是正道。希特勒够激进的吧,可他那种改造世界的方式,又有几人能受得了呢?

叶丹说,那你又是哪一种类型的呢?

张志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犹豫地说,可能我是介于两者之间,我是杂食性的动物。

叶丹一听不由嫣然一笑道,原来说了半天,你还是为了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啊。杂食性,这不最象人了么?看来看去,原来还就是你最象个人啊!

张志平顿时开怀大笑起来,胸中满是那种如饮甘醇的感觉,只感到熏熏然很陶醉。这时,叶丹突然抬手看表惊叫了一声,这么晚了!张志平这才恍然清醒过来。

我送你!张志平义不容辞地说。

好吧!叶丹很爽快地说,我们走走吧。

两人推门走出茶吧,叶丹信手将风衣挂在了臂弯。不管张志平怎么劝,叶丹也不愿穿上风衣。她说她想吹吹大自然的风,说只有在冬天城市里的风才会这么大。张志平陪着叶丹默默一直往前走,看着路旁的长青树上的枝叶随风起舞,有如一个个精灵在自己身边跳动,张志平便想起了过去的许多许多......

张志平还清晰记得第一次看叶丹在讲台上读“记忆中的南墙”时的情景,那时的叶丹穿了一件小碎花布的衬衫,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小辫子,一笑间还隐约可以看见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张志平记得那是叶丹写得最好的一诗。“记忆中的南墙”上有很多过去的回忆,犹如雨丝轻点在南墙上留下的流痕,“记忆中的南墙”是心中的墙,越过墙可以看见那边的天空。多美的意境啊!张志平听着叶丹的朗诵几乎要陶醉在她所构建的那个梦幻世界里。从那时起,张志平只要一看见叶丹就有一丝莫名的紧张和激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去啊,去和她谈谈她所喜欢的文学吧,因为你也很喜欢啊!但张志平最终还是选择了懦弱地躲开,他看看自己脚下破出好几个大洞的旧解放鞋,再看看自己身上被洗得白的草黄衬衫,他便无论如何也提不起那个勇气了。要知道,叶丹可是公认的校花啊!更何况这个社会本就是个一切都要讲物质基础的社会,金钱往往会在每一个角落挥它可怕的功效。张志平承认自己当时有点自卑,但他并没有墮落,而是更加的奋图强。他想证明点什么,也许他就是想向叶丹证明,他虽穷可他却同样很有才华。

现在回想起来,张志平觉得青春年代的那些想法很可笑,但却很有意思。这种感觉在他变得成熟以后便变得无影无踪了,那怕他再怎么去寻找也是找不出那一份悸动了。但成熟也有成熟的好处,成熟的心态可以让张志平安定地坐在那静静地仔细欣赏起一个人,比如说叶丹。张志平突然现他和叶丹之间的距离变得如此之近,近得让他无法相信!他同时也底气十足,那是因为他有了那么一份物质基础。

叶丹看着身边的张志平也是感慨颇多。读书年代里叶丹也已知道这个张志平,叶丹觉得张志平家里穷,曾想去帮助他。可没等她把话说完,张志平就倔强地说,我不、不、不需要你们的帮助,我自己能解决!叶丹和几个班委都说,我们都相信你自己能解决困难,可你也要相信我们班级集体的力量,这总比你一个人的力量大吧!张志平不管别人怎么说,始终就是倔强着个脑袋说,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我自己能解决的!当时叶丹觉得很不可理解,觉得张志平这个人太好强了。但现在看来,张志平又似乎不象个很倔强的人,可他为什么当时要那么倔呢?难道是怕我看不起他?可他又为什么要怕我看不起他呢?难道是他从那时起就开始暗恋我了,所以才极力保持那一份涩涩的尊严么?!想到这,叶丹的脸不由一阵烫。她忙偷偷用眼瞄了一下张志平,却看见一个在灯光下毅然前行的张志平。叶丹不由笑了,心道,可能是我太多心了,那时我们都懵懂无知,哪会有那么多的心思啊!

殊不知,叶丹所想的一切恰是如此,那时的张志平保持着那一份矜持的距离,正是因为他自己正深深暗恋着叶丹呐......

就在叶丹和张志平共品绿茶的时候,任斌却在城市的另一个酒吧里独自买醉。他觉得自己活得真失败,明明一直在暗恋叶丹,可他就是不敢表白自己的心迹。于是,他就一直这样痛痛苦苦地苟活着,就象一个早就没有了灵魂的空躯壳一般,虚无飘眇地飘荡在这个浩瀚的大都市中!

任斌不由痛苦地往自己的喉间猛灌了几口苦酒,正待细细品味,忽觉背后有人猛叉住了自己的脖子。任斌恼怒地扭转头来,看究竟是谁敢来挑衅他?结果他看见一张白花花的脸和一对阴狠狠的小绿豆眼,却不正是范利群的公子范锋么?

范锋不怀好意且又得意洋洋地斜睨着任斌说,我说任斌,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灌马尿了?

任斌和范锋没少打过交道,每次这小子到修理厂来修他的那辆奥迪,都要任斌给他开票。

任斌当时就想,你一个整天在社会上混的小混混开什么票啊?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范锋这小子也当真是混,每次开票不说,每次还要任斌给他多开点,还明目张胆地说,多开点啊,多开点我就多点花销啊。

任斌受不了这个气,于是在一次修车中索性不给他开票,说,这车虽是公司名下的车,可也不能这么乱开票,我不开了!

范锋顿时气得嗷嗷直叫,当时就想打任斌。任斌则昂着个头,怎么也不肯退一步,幸亏修理厂的胡厂长赶出来解围说,哎呦,我说范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任会计一般见识。他是个书呆子,书读多了就这样的。

范锋呸了一声,气焰嚣张地骂,臭老九,真他妈的是又臭又硬,当心我一脚踩扁了你!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城里有谁敢惹老子一根毛,谁惹谁就是死路一条!

任斌气得满脸通红,呼呼喘着气,但仍是很执抝地说,这都是有制度的!

范锋立尻了一声,伸手就来打任斌。胡厂长忙又是小祖宗地叫,又是手忙脚乱地拦,同时连使眼色,要任斌快逃。任斌很不情愿地无奈走了开去,而范锋却还在那恶毒地乱叫唤。

而现在倒好,冤家路窄,竟在这里碰到了这个混世魔王,任斌不由在心里倒吸了口凉气。任斌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趁早走为妙,于是头也不抬就往酒吧外走。谁知范锋早一个箭步拽住任斌的衣领大叫道,兄弟,快出来收拾这个臭老九啊!

只见酒吧黑影瞳瞳的角落里立窜出几个竖着满头乱的小流氓,恶狠狠地挡住了任斌的去路。任斌刚说了句,你们想干吗?就被几个揿翻在地。任斌愤怒地喊,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只听范锋在背后恶狠狠地冷笑道,王法!老子就是王法!小兔崽子不是喜欢喝马尿么,老子今天就叫你喝一杯真正的尿!说着就顺手拿过一个杯,就在杯里撒起尿来。任斌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你想干什么,救命啊、救命啊!可酒吧里竟就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阻止!

范锋狂笑着说,这是我的地头,你小子叫破嗓子也没用,你就给我乖乖地喝下去吧!说着,就一把卡住任斌的脖子,就把那杯尿往任斌的脖子里灌。任斌看着那又腥又臭又黄的尿汩汩的往自己的嘴里不断地流进去,只觉得自己的一点尊严全被泯灭掉了!

范锋把手中的一杯尿灌的一滴不剩,这才心满意足的把手一松,拍手而去。只剩下任斌独自一人趴在地上可怜地恸哭不已,任斌此时都有了去死的心!他拼命呕吐着,想把那些腌臜的东西都吐出来!可吐出来又怎样呢,那失去的尊严又该如何去找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