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算!”高油翁举着筷子说:“我是在想那场火灾的事,你对着王成的遗像喝酒聊天,若是他想烧死你早就动手了,为何等你碰到木偶人那遗像才忽然落地?你换个思路想想,叫你赶紧逃跑的真是木偶人么?会不会是见你触碰了它,王成急忙示警,同时遗像坠地引你注意,而你被遗像吓到才起了逃跑的念头,也就说遗像不坠地你便不害怕,火灾一起,你绝无活路。”

“你不是也笑了?”

“饭可乱吃,因为只死你一个,话不能乱说,这会伤害其他人的,”高油翁淡淡道:“小伙子,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心跳飞快,随即而来的就是深深的怀疑,这死老头既然骗过我,保不齐也把老达家骗了,他根本没有捉鬼的本事却占了老达侄女的便宜,骗财骗色的神棍就连新闻都报道过许多次,而这个猜测冒出来后心跳的速度骤然加剧,只要把这事告诉警察就够这老孙子喝一壶了!

说做就做,坐在出租车里我的心还有些激动,即将要见面的可是真正会捉鬼的大师,别说现在有性命之忧,哪怕一切平安的日子,谁会不想见见这种高人?

不管小晴能不能收到这笔钱,起码是我的一份心意,无论她身在何方,手里有钱便能活的好一些,我也会稍稍安心,接盘接到我这个地步,真可谓之侠了!

夜里出现的水桶是闹鬼的象征,但这件事的本质还在鬼身上,比如去坟地祭拜时那三柱香飘起不同的烟,大家会注意的是坟里的尸而不是坟前的香,谁也不会跟香较劲。

对明天的事做了规划之后达国凡还是没有离去,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他却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沉思,而此时我才注意起达国凡的容貌。

软绵绵,却冰凉的身子。

既然兰陵王最出名的就是面具,那达国凡此时拿着脸谱面具问我是否听过兰陵王的目的就不言而喻,看他那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我真不愿意打击他,且不说这种宝贝怎能被老百姓得到,就算他手里是真货又能怎样?赵云的枪,关公的刀,张飞的矛,一出土就得上缴国家,难道他四处宣扬之后还能保得住?何况对我现在也没什么帮助呀。

刘叔哼了一声,很无奈的笑两下,微抬着眼皮不耐烦的说:“行吧,我相信有鬼了,你们把一切都解释一遍。”

而这念头来的突然,却又被身后巨力导致的踉跄驱散。

虽然刚刚受到惊吓,但这一刻心底里的内疚还是赶走了恐惧,我将他的面具摘下来便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也许是失血过多也许是常年被面具罩着,但看模样应该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这份恐惧因我而生,我只能离去换来你的平安,原本想与你玩一天再走,但你今天要忙,我却不能再让你遇到危险了,所以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不企盼你永远爱着我,却希望你心里始终有我的影子,这样无论我在哪里都能感到一丝慰藉。

电话通了,我说王成家失火他却反问我从何得知,我说自己就在王成家楼下,若非跑得快就被烧死了,果不其然我听到了他在电话那一边拍桌子的声音,色厉内荏的大吼着谁给我去王成家的权利,当时我也来了气,二话不说就呛了回去:“你他吗管得着么,有证据你就抓老子呀,官不大官威还他吗挺大,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来王成家的?”

小晴甜甜一笑后再没言语,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煎鸡蛋,好像并没有胃口一般。

傍晚时刚被白胡子老头骗了,虽然现在遇到的也许是高人,可我心底里还是持了三分怀疑,便想尽一切办法套他的话,询问在哪里修道啊,是否有送鬼经验啊,一次收费多少啊之类的,大家开门见山的聊一聊,真能解决我眼前的困境便竭尽所能的报答他,若也是个白胡子老骗子,想必不敢答应我上门捉鬼。

门关着,门缝里没有一丝光亮,可直觉却告诉我门后藏着一个人,而那种被人阴笑着窥视的悚然感从后背冒了出来,于是我一点点靠近,缓缓将门推开,在外面看不到光可一开门便从缝隙处射出了浓烈的黄色光芒。

不死心,我接连走过三次,终于有个穿着黑缎马褂的白胡子伸手招呼道:“小伙子你过来一下。”

也许还真有?会不会是小晴颓废了十几天,感觉自己快要发霉所以起来冲一下?

两点多点的时候,我清楚地记着这个时间,因为专门看了一眼手机,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睡着,可随着手机屏幕暗下去的一瞬间,闭眼,就如同亲历一般,眼前浮现一个画面。

“真的假的?”我半信半疑道:“你家神像这么灵?”

“当然啦,爷爷是高人,他的神像自然厉害。”

“来,我去给菩萨上柱香。”

平时去庙里拜佛,灵不灵是两说,光那香火钱也难以承受,现在有个灵验的菩萨还不收钱,当然要好好祭拜一番,我翻身滚下躺椅,揉着肚子一步步向屋里走去,没走两步就不耐烦了,难道我还怕流产么?巴不得这孩子赶紧滚蛋,于是冒着扯着蛋的风险大步流星。

高油翁家可以用贫困来形容,好像他对钱没有概念,衣食足即可,并没有好吃好喝的愿望,更没有努力赚钱让儿女过的舒坦些的念头,如今家家户户都是转角布艺沙发,高油翁家还是老式的弹簧沙发,犄角处已经沾染了无法清洗的黑色油污,其余的家具也有十几年的历史,那电视机虽然不是黑白的,却也有些年头了,好像还珠格格刚上映的时候我家就用着这种电视。

小院采光很差,而高油翁家又是串起来的屋子,只有每天清早太阳升起时有那么一阵阳光还是照在最外面一间,但短时间的照耀无法驱赶屋子里的发霉的陈旧味道,墙壁也因潮湿脱落了许多墙灰,只是贴了不少明星的海报遮挡,可看上去就好像打了补丁的衣服一般更显破旧,那股破败的气息从每一件家具和每一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刚一进门我就有捂鼻子的念头,其实这种味道并不是多难闻,起码比公共场所好多了,但我同时感觉到的还有一种苍老腐败的气息,就好像快进棺材的老人身上所围绕着的味道一样,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逃离。

高玲还在身边,我自然不能伤他的心,硬生生止住捂鼻的动作,可没来由就泛起一股心酸,想到她就坐在这破旧的屋子里美滋滋的看着电视的画面就有些心疼,造化弄人,有些人理应得到世界上最美妙的享受却被残酷的现实一次次的迫害,比如高玲也比如小晴,这两个女孩一个单纯喜人,一个温柔怯弱,可处境都不算美妙,正应了那句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我是杞人忧天了,自己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男人嘛,总是对漂亮女孩多一份心疼。

最外间算是客厅,北墙下有个一人高的佛龛,一尊搪瓷观音像摆在上面,披着白纱又慈眉善目的观音双眼微合,有种睡眼惺忪的感觉,一手端着杨柳玉净瓶,一手捻着兰花指,虽然蒙了不少灰尘却也可以看出是古董级别的宝贝,最少也是普通人家祭拜了几十年的。

高玲站在佛龛边上挺起小胸脯孑然而立,好似菩萨的收养的玉女一般,她指点我先双手合十再三鞠躬,然后接过她递来的香,正准备点燃再三叩首,此时却忽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我点不染这三根香。

严格来说并不是香点不燃,而是打火机蹿出火苗后只要凑近香就会熄灭,可在这种密不透风又略显昏暗的屋子里连气流都仿佛禁制了,并没有丝毫的微风吹熄火苗,再联想到高玲刚才说的那十二个字,这分明是香不燃,神不管的意思。

接连试了三次都无法成功,我看向高玲,她的小脸上写满了迷惘,但看那意思应该也是想到了不好的方面:“甄晓哥,”她从烟灰缸里拣出一根雪糕棍说:“你把木棍点燃再点香。”

这不是有用的主意,可我却只能尝试。

捏木棍的手都开始颤抖,我一点点挪到佛香的顶端,打火机的火苗微弱,可这木棍的光亮却大了许多也就更不容易熄灭,但火焰包裹了佛香,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那三根香就好像不会燃烧一般,静静的躺在火焰里,跳跃着的火苗在我心里幻化成一张冷冰冰毫无生气的脸,无声的讽刺着我。

死寂,只有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微弱嗤嗤声,还有我和高玲越来越急促的喘息,我们紧盯着佛香,可差不多过去十几秒也没有任何变化,高玲结结巴巴的说,鼻音很重好似快哭了:“甄晓哥,要不等爷爷回来再说吧。”

“好吧。”甩手将火焰熄灭,正要将佛香放回佛龛上,却是接连三声轻响,三根断掉的香轻飘飘落在我脚边。

香不燃是神仙不想管我,香断了是什么?不祥之兆?

我不由自主的轻哼了一声,略带了一分自嘲:“这是观音菩萨不想管我的意思?”抬头望向高玲,她无比同情却也无可奈何:“甄晓哥你别灰心,爷爷一定有办法救你。”

“嗯,没事。”观音菩萨都帮不了我,高老头真的有办法?如果说今天以前我还希望找到一位会抓鬼的高人,可现在只能绝望,难道王成或者害死王成的鬼比美猴王还厉害?怎么菩萨都没辙呢!

这一刻我忽然进入一种看开的境界,脑中不再思索任何事,心里也没有一点负担,仿佛陷入必死之地的等死心态,既然无力反抗就随他去吧,不然还能怎么办。

而我看开了,高玲却不知从何来的内疚,或者说是同情,她有些难过却不知怎样安慰,我走到她面前摸了摸柔顺的覆额碎发,正要说两句故作轻松的言语,却忽然看见她身后通道的屋顶爬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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