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吴根满意地看着她说:“这样就好,其实这是我特为你设计的快感器,你太冷了,尝尝吧,滋味一定不错。”他开始咽口水,开始喘粗气。他又用绳子把梅竹绑在了椅子上。站开几步仔细地欣赏着梅竹不断摇头不断用泪眼哀求他的样子。他想,她挺不住了,就要开口吐真言了。但梅竹没有,她只痛哭流泣地吐着一个字:“不,不……”

“哇,你他妈的做婊子还立牌坊,早知今日当初为啥偷人还把绿帽子戴到老子头上!”

然而梅竹的健康状况已无法再坚持给女儿喂奶了。每一天里,她的感觉是被女儿掏空了胸腔,被丈夫掏空了腹腔。为人之妻为人之母,这是天下女性尽皆承之的事。纤弱温柔的梅竹努力地想让自己做一个贤妻良母。也不管自己是否承受得了这些人的负荷。然而衰弱的身体却让她支撑不下去了。雪儿刚刚六个月,她就再也挤不出奶水喂她了。只好给她断了奶。没有更多的钱为雪儿买奶粉。梅竹只得将大米泡了捣成米浆合了鸡蛋熬成米粥喂她。这样每天为女儿做几顿饮食就更添了梅竹的繁忙。

面对陈雪松,面对陈雪松以社交的仪态一遍又一遍地点着自己的名字要她上台领奖的情景。她再也无法自持了,血从心腔一下子扩涌了出来,顿时浑身沸腾。那思绪,那心潮,仿佛立即就要全面决堤。她不得不赶快逃离会场,否则不知自己会出什么洋相。她正欲起身跋腿,没想到陈雪松已站到了她的面前。

这一次善良温柔的梅竹一反常态,对吴根不依不饶了。从医院检查回来,就与吴根没完没了。吴根这才知道,温驯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本来梅竹以为等到母亲走后再与吴根细细商量怎么办好,哪知吴根会如此等不及。

他象个犯了错误的大孩子,搓着手,站在梅竹床前,不知该怎么办。

吴根忙又把妻子抱起转到妇产科就要往手术室里钻。

令梅竹揪心的到是自己眼前的事。眼见得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七个月了,一转眼就要瓜熟蒂落。梅竹买了一本育儿手册,按书上的公式,怎么样算这孩子也该在七月下旬出生。就算从与丈夫结婚的那一天算起,到这孩子出来的时候满打满算也只有七个月。这时间上的差距明摆着,怎么样才能让丈夫相信这孩子是他的呢?梅竹想,一旦吴根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骨肉,按他的脾气,一定会把她打死。就算不敢打死她,也会折磨死她,那孩子就更惨了。

“竹,你听我说呀。我之所以犯这些错,都是因为我太爱你,我怕失去你,才限制你做这样那样。你要相信我呀,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想我一介鲁夫,娶得你这样如花似玉,才貌出众的女子为妻,怎能不天天担心。梅竹,你要理解我呀。”

不敢设想再见吴根她可还能活!如今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梅竹的箫被吴根收缴了。说她偷偷去园中吹曲儿,是给那个小白脸传递约会信号,或者说是传递感情。梅竹说他胡说八道,反抗、申辩,却反招来丈夫的又一顿虐辱。

梅竹把万千痛苦全压在了心底,把遍体伤痛全掩在了体内。

梅竹集体宿舍的东西她没有打算拿过来她想,床铺留在那儿,也许自己偶尔还可以回去与姐妹们住一住。

“我……”听见这话,梅竹的心里“格蹬”了一下,没敢回话。

“吴大哥!”

“梅同学,你不能这样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不开,但是我觉得你们这种大学生已是很了不起了。就算个人有什么一时过不了的坎,也不该这么短见。有什么事比放弃生命更难吗?”

雪松:

陈雪松双手捧起梅竹的脸,凝视半响方说:“梅儿,你说呢?你不知道你是多么的冰清玉洁、百媚千娇。我怎能不动心呢?我不是圣人,我也有七情六欲啊。”

梅竹听了陈雪松的话,更娇羞得无地自容了,那着了妆的脸愈加地红艳。她怕陈雪松再胡说八道,便吱唔着起身走了。

“不害羞呀,玉兰,什么有劲没劲儿,难道你打算在这里面找老公不成?”

“梅竹,你真的也考上了,我们没有做梦吧。我来了好几天了,没有见到一个熟人,我以为你来不了啦,正伤心哦。”

梅竹母女从早晨六点到现在,坐了一天的车,中途只吃了一点吴根送上车的水果,此时真是又累又饿。梅竹打算先找一点饭吃。

她背着行李,疲惫不堪地抱着孩子去那个唯一对外卖饭的食堂看了一下,却早已关闭户了。她添了添干裂的嘴唇,看看天色已晚,不敢再逗留,只得咬咬牙,忍着饥饿上路。

女儿雪梅才一岁多,刚刚学会迈步。梅竹背了行李,便背不了女儿。她只好把雪儿抱在胸前行走。原本就体虚力弱的她再加上腹中空空,走不了几步就得停下来喘息。

山里人都习惯早归,几近黄昏,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见不到一个人影。静静地山谷中只有梅竹母女俩单薄的身影蹒跚而行。梅竹望望那依山环水弯进山坳的山路,又望望山谷两边刀砍斧削望不见顶的山岩,黑黝黝好吓人。行路不到一半,天已经黑了。山谷中冷风阵阵,间或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野兽的叫声,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她好累好饿,背着行李抱着女儿,筋疲力尽的她实在觉得无力走完剩下的路了。这时候,她多么希望有个人能帮帮她。很后悔拒绝了吴根要送她到学校的要求。

她曾经也多次步行往返这段山路,可是从来没有这么晚一个人独行过,也从来没有负过这么沉重的担子。她想,要是现在有身强力壮的吴根在身边,她就不会这样害怕,这样受累了。

好孤独,好无助。

抱着已熟睡的女儿,望着阴森森的山野,她哭了。这是她到藏区支教以来,第一次因了困难而流泪。

她没想到自己此次进山已与往年不同了。

那时候没有直达车,总要在县城停留一晚,第二天赶到楚坝王也不过下午二点左右。而且那时候身体健壮又单脚利手,这段路,她一路歌声一路飞地就走过去了。

今日里,她只感到阵阵恐怖、阵阵虚弱、阵阵无力,抱着女儿的手好酸好痛,背上的背包仿佛要把她压爬在地上。

一路走,一路哭,一路歇,也不知走了多久,一路汗水一路泪水的梅竹终于见到了山脚下的小学校——夜幕下一座四合院的轮廓。

校园里没有灯光。

学校还没有开学。

这里学校的老师们大都在附近的山村安了家,节假日都不到学校。一两个象梅竹这样的外地教师则要等到正式开学的那一天才会删删赶来。否则来早了,就会象一个和尚守一座庙一样孤孤单单。

往年梅竹在这里时,因为离家太远,节假日大多不能回家,一个人守学校,孤灯伴冷月的日子可没少过。那时候,老师送她的那只竹箫是她的伴、她的胆,书本是她寂寞的安慰。

离开山村两年,这里依然如故。

梅竹所在的白马小学与整个白马公社的村舍连成一片。虽说是公社所在地,可是山坳中总共也不过几排木墙青瓦平房。村公所、信用社、卫生院各占一排房子,组成了一个冂字形的四合院。只有紧接着村公所的学校最大,东西南北四排房子组成了一个大大的、整整齐齐的四合院。前后左右的那些不成规矩排列的是供销社、电站这些机构的用房。整个规模还不及教育学院的后勤食堂大院。

虽说机构齐全,可是这里人丁最旺的时候除开那些白天来上学的孩子,也不过二三十个人。村子里也远远近近散落着一些石板房和木板房,那是一代又一代来这里工作的汉人就地扎的根。老乡们的山寨则座落在山顶,离开这里很远。

这山窝窝里的一小片房舍被四周高高的山峦象桶壁一样的围起来。小村旁另一边的山脚下,是细浪翻腾的达布河。一条黄色的土路沿河而上伸到山的那边去了。

小学校南北两排一排靠山一排靠水的房子是老师们的宿舍和办公室。东西两排则是教学用房,暑假里全空着。

四合院中间有两个操场,一个是篮球场,别一个则做了老师们的菜地。梅竹当时也分了一小块,夏天可以种菜,冬天则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着。

山村学校不大,却是从小学一年级办到了初中三年级。吸收着附近好几个山寨的小学生和全公社的初中学生,所以教职工最多的时候也有达到十五六个的,只是每年有来的,每年也有走的。

年轻的梅竹当年师范毕业援藏来到这里,一干就是四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好学上进、又有魄力又有胆量。当前一任校长调走后,那年刚刚二十的梅竹便成了这个县最年轻的一位女校长。两年后,梅竹考上了教育学院,离开此地前往涪江市学习深造。

一别两年,她再也没有回到山脚下的这间小屋里来。

梅竹的小屋是靠山的一排木房子中的一间。

她摸着黑,打开了那间锁了两年的小屋。

灯还能亮,这里的规矩是晚上八点电站送电,十一点就停电。

梅竹环视着她的小屋,木板的墙,木板的顶,里外各一间,前后开有窗。在山里,有这种房子住已经很不错了。小屋依旧是走时的模样:一张床,两张课桌,一把木椅,两只小凳,一个木架火盆。最豪华的家具要数那张办公桌,都是公产。只有课桌上那只大木箱是梅竹的私产,那是她向当地老乡买来的。这排场与吴根的小屋不相上下,也是纯粹的一个无产者。

靠山的小屋湿气好重,梅竹放下背包,抱着女儿把门窗开启大敞着透气。向山的一面窗夜间是不敢开的,梅竹一到晚上就怕窗外那黑乎乎的山林。

现在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给睡着了的女儿赶快铺了床,安顿好她。

铺草有些潮湿,可也没办法了。她把背包解开,用包被子的塑料布隔了草,再从木箱里取出一铺一盖,再加上自己背回来的一铺一盖,铺起来的床铺就软软的,觉得很舒服了。

山里的深秋时节如城里的初冬一样,夜晚已是寒气森森了。幸得梅竹走时将被褥都裹了塑料布防潮,现在有两床干燥的被褥,便可以让她母女舒舒服服地过一夜了。

整理好床铺,放好女儿,梅竹就开始打主意为母女俩弄晚饭了。说实话,她这时饿得都快晕过去了。

两年前,梅竹在这里时,平日在学校伙食团吃,到了星期天,学校不开伙,老师们差不多走光了,剩下她便只好自己做饭吃。

她找出一只桶,到房后的水槽边接了一桶水。那水是用木槽从山顶涧下来的,长流不息。然后,她从床下拖出柴火炉放到阶沿上,又从床下拖出一些木柴,用一把生锈的弯刀劈细了,找一些废纸,又煽又吹的,终于把火生着了。她急忙放上一只铝锅,打算先烧一点开水再说。

水烧到炉上,这才想起,这一走两年,今夜匆匆赶回,什么都没有,拿什么下锅。她只好去木箱里找一找,居然还真找到了一小袋大米,那是她两年前没有吃完的米,走时随手扔在了里面,没想到今夜还救了急。山里气温低,粮食放多少年依然没问题。梅竹想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她决定熬一点稀饭。菜是没办法弄了,好在早晨走的时候吴根硬把他头晚买的盐蛋塞了两个给她,说要她路上吃,现在就将就,一切等到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