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成全你,找个没人的地方老子也好痛快的收拾你。你居然还敢骗我!”

看到梅竹惊讶的目光,忙又解释说:“成绩嘛,不上不下就行了,你看,全系就你一个人得奖学金,何必强出风头。以后别那么辛苦,身体要紧,你看你累得瘦成猴子一样!”

依然是那字正腔圆的谈吐,但纯正的公事公办,声音里不带任何色彩。

被丈夫蹂躏之后的梅竹,每每弄得象散了骨架一般。可是她自己觉得对于丈夫尤其是在生了女儿以后,就更是带罪之身了,总觉得欺骗了丈夫,愧对于他,就心虚得很,在丈夫面前也说不起硬话。也只好逆来顺受,任他作贱身子了。

“哎呀,我的娘娘,我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我不管!”

吴根送了孩子后,又折回来在手术室门前抱妻子,他把梅竹抱在怀中,跟着护士到病房,一边走一边吻着妻子的额头说:“对不起,是我害苦了你。”

吴根哪里肯依,护士又坚决不允,他便耍起横来,与那护士争执叫骂开来。

只是那天支部召开党员大会,才知道是讨论陈雪松的入党问题。陈雪松在坐,梅竹看他宣读自己的入党自愿书。整个的过程中,她都很平静,仿佛大家讨论的是她从来不认识、不解的一个人的入党问题。最后,全体中共正式党员举手表决,她没有多想,也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吴根知道梅竹心灰意冷,怕她再要寻死,干脆请了假,班也不上了,整日跟在梅竹身边,同她一道去上课、去图书馆,充当了梅竹的贴身保镖。梅竹也不理他,整天默默无语,不笑也不哭,只一个劲地看书、抄书,抄大段大段的小说、诗歌、散文。

梅竹只是一路跑,仿佛逃命一样,穿过一道道绿色走廊,毫无意识毫无方向地跑,一直跑出了校门,跑到了城西的涪江滩上,看看四周都没有人了,这才双膝一软,跪倒在沙砾上放声大哭起来。

箫是她敬爱的音乐老师留给她的唯一纪念。那一年老师二十七岁,她十七岁。豆蔻年华却没能情窦初开,除了知道很喜欢听老师吹箫,很喜欢看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而外,却不知道师生之间还可以有另外一种崇高的感情。直到有一天老师告诉他,他要走了,去援藏。他说,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就一定长大了,会知道他对她说的是什么,那个时候他会再来找她。他有两只一模一样的箫,送了一支给梅竹,他带走了一支。老师心情闷闷地走了,再也没有音信,她常常思念他,也就常常吹箫。

洞房之夜,吴根现了梅竹不是处女,与其说是嫉恨不如说是窃喜。喜这白玉总算有了暇疵,抓住这个把柄,他便可以大做文章,让梅竹永远对他依顺,成为他终生的美餐。

在她看来自己这样闪电式的结婚,根本就象做了件见不得人的事,无法启齿向外人言说。因些,她没有勇气亲口把自己已结婚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徐玉兰。

吴根把那根白毛巾举到梅竹的眼看,那上面除了一些粥样的白色粘液,确实没有红血。梅竹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有气无力地问:“贞节帕?什么意思?你难道没有把我弄得鲜血淋淋还不甘心吗?”

“吴大哥,你这是……这种季节,你在什么地方弄来这么美丽的玫瑰。”梅竹天真而惊喜地叫道。

一句话,勾起了梅竹的所有记忆,她顿时泪如泉涌,哽咽不能语:“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冷酷无情?你对所有的同学都是那样的温文尔雅,和蔼可亲,为什么单单对我面若寒冰,仇目以视?难道仅只因为我要打你一耳光,冒犯了你高贵的尊严?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以来有多么痛苦。如果说我冒犯了你的尊严不可饶恕,那你掠夺我……就不算侵犯我的尊严吗?我以为你是我心中最爱,我也是你心中最爱。没想到你利用了我的纯真的感情,掠夺了我的处女之贞后,竟然弃我比草芥不如。你想过我的伤心、我的痛苦吗?就算我错爱了你,又何罪之有?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这太不公平!

陈雪松把她抱到那片竹林深处,林子里只有一两缕路灯的光线顽强地穿过密密的竹叶,细细地透了进来,里面隐约可见人影。他寻了一处空地,然后把她放在软软的落叶上,与她并肩坐着,用有力的肩膀支撑着梅竹那娇弱无力的身体。

梅竹注意到,整个晚自习他都与一个大个子女同学在阶梯教室的最高一排并肩坐着有说有笑。不知为什么梅竹的心里竟有了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

待陈雪松远去了,梅竹才抬起头来,一时间又感到万分的失落。

梅竹向讲台上望去,这讲台与我们寻常所见的中小学教室里的讲台不一样,它宽大得象一个舞台,台口有一个二米左右长的半圆形讲桌。她现站在上面的人正是她早晨刚在平台上见过的那个男子。只见他镇定地站在台上,面带温和的微笑,对着讲台下上百号学员,挥着手,就着麦克风说:“请大家安静,请大家静一静!”

打了车夫,梅竹开始上楼找宿舍。一楼一底的楼房全是青瓦木雕,朱砂红的木栏和木质色的地板光滑整洁,古色古香,显然是古楼翻新之作。

第二天,梅竹还得象没有生任何事一样照顾孩子、上课。她特地穿了件封及领口,盖及手腕的宽大衬衫来掩蔽她浑身的伤。但是那步履却极为踉跄。她只得对左大婶撒谎说自己夜里不小心摔伤了腿。

当她拖着伤痛无比的身体走进教室时,一眼就看见了陈雪松与那位高干的女儿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阶梯教室最高的一级台阶上面,他们正亲密地促膝相谈。梅竹一见,便有如乱箭穿心,再也做不到往日的心如死水。她立即用手捂住骤然抽痛的胸口,脸色死白,咬紧了嘴唇才没有痛叫失声。她匆匆地来到她的座位上,身上的伤却让她不敢落坐。

这一个夏天,梅竹过得很不好。尽管丈夫在那次对她进行施暴威逼之后,不再追究女儿的身份,但梅竹却心有余悸,生怕在这平静的下面又会猛地掀起一股恶浪。忧伤屈辱合着恐惧,伴随着日复一日被丈夫煎熬着的痛苦。待到秋天毕业的时候,她的体重只有四十公斤了,浑身上下只有那永不低头的胸乳还在骨头外面显眼地挺着,一头秀已掉了一半。她恨丈夫不疼惜她,恨他酒后疯狂的性虐。更恨陈雪松无情地掠夺了她终身的幸福。

她痛苦,岂止是丈夫的暴虐带来的肉体的痛苦。她的整个身心,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痛苦。

无处诉说,无处哀告。

她只能把这种无边的苦难与无形的痛苦,和着那带血带泪的深重屈辱强咽进肚里。

怕自己这副憔悴、虚弱、凋零的样了吓坏父母,她连父母也不敢回去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