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粗大的树杆后边藏身的康田已经开始指挥着他的手下交替掩护着纷纷后撤,半分钟后,山梁上的枪声果然稀疏,康田终于可以为自己的大难不死长吐一口气了,可一转身,眼前的情景吓得他差点没有背过气去,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的身后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中国军人,这些人一个个如神兵天将一般,满脸的杀气,手里都拎着明晃晃的大刀,那一刻,康田的冷汗吐噜噜地直下他深知,等待着他的一场肉搏战已不可避免。

这样一来,十里八乡全都知道了郭洪慈这人给人看病是看死看不活,世上有人不敢生的病,没他郭洪慈不敢下的刀,由此,人送绰号“郭二杆子”。

肖锋终于判定自己还活着,他想把身体从滩涂中撑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伴随着知觉的渐渐恢复,肖锋感觉到浑身疲软得跟身下的这摊烂泥一般无二,没有一丝力气,他身上的青灰色军装,早已被河水撕扯得成了破碎的布条,以至于使他的双臂、双腿裸露在凄迷的月光之下,毫无遮拦,唯一能标识他身份的只有那块在月色里还依稀可辨的臂章,上边写着他所属部队的番号。

只是康田至死都没弄明白的是,他原以为这次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得的偷袭行动怎么就会被支那军给现呢?

其实在康田对雾中山的这次偷袭进行之初,董凤勋等人真的就没现,虽然从后来的枪炮声中,董凤勋也听出了个中蹊侥,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搞特工出身的康田竟真带着他的手下借着树林的掩护绕到山后偷袭自己来了,如果康田这次偷袭真的成功了,那胜负的结果真的就难以预料了。可合着康田活该倒霉。人算不如天算,正当双方打得白热化之时,董凤勋团里有一个人称“小山东”的兵因为连日来行军打仗,睡不好吃不好,就拉起了肚子,一天不出,连着拉了四五次,这一次“小山东”扛着他的那把长枪又跑到了山后的那片乱草丛中拉屎,等咬牙切齿地终于拉完,刚一拎裤子抬头的刹那,“小山东”的脸一下子吓得煞白,在山梁下边,他看见的正是康田带着偷袭小组摸索前行的画面。“小山东”急得裤腰带都没系上,就一手拎着裤子,一手按着屁股上的枪带,弯着腰跑回到壕沟里报告。

董凤勋一听就来了气,“好好,来得好,这个狗日的日本少佐跟我来阴的,那成,既然来了,就别再叫他回去了。”

于是就派了一部分人在那条山梁后边阻击康田的同时,又由郭洪慈带队抄了其后路。

郭洪慈挑选人员的时候,一直站在董凤勋身边的肖锋说:“团长我也去吧。”参谋长候保国说:“哪那行啊,你小子是警卫员,主要任务是保护长的安全,这种行动没你的事儿,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哪里也不能去。”

董凤勋却笑道一把拦了候保国:“嗳,别价老候,”转脸对峰说,“行行,你去你去,我这里一时半会出不了啥麻达,不过既然去了,就别空着手回来,也给老子捎个战利品回来,啊!”

看来,肖锋这小子还真替董凤勋争气,把康田少佐的那把宝刀给团长带来了,乐得董凤勋直踢踏。

康田已死的消息传到中军帐,疼得板垣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康田的父亲跟板垣以哥们相称,当时康田能来中国全是板垣的极力举荐,这么多年,康田也的确成为了板垣的得力心腹,他这一死,对板垣来说,无异失去自己的左膀右臂

一连三天,板垣对中国守军出四次进攻,可每次都被守军给毫不客气地顶了回来,板垣被死死地阻挡在凤凰山以北,不能前进半步。

日本中国驻屯军司令官香月清司从天津来电示:限期三天,务必攻克凤凰山,以配合平汉线、津蒲线两路大军南进的作战。

这道电示对板垣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连日来,板垣是一筹莫展。

这一天,板垣的一个参谋酒井岗次进了他的中军帐,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板垣听罢酒井的耳语,顿时眉开眼笑,多日的愁苦倾刻间烟消云散,“约西,约西,此计大妙。”

耳语完,酒井岗次出去了,不大会又带进一个当地的山民,山民头上裹着一块白色羊肚皮手巾,穿着极其邋遢,一件对襟大褂,下边是一条没膝夏裤,全变了颜色,满脸的污垢,皮肤黝黑,板垣起身围着山民转了一圈,看毕,一脸的诡笑,“你的,当地的山民,什么名字的干活?”

山民傻不拉唧地点头,“回太君,我叫王老九。”

“哦,”板垣点点头,“你的这里方圆的地形通通地熟悉?”

王老九又一次点头称是。

板坦就格格地大笑,“约西,你的良民大大的,皇军的朋友,事成之后皇军大大的有赏。”

后半夜,月亮西沉

板垣就精选了一支分队。所有的队员,都换下了长筒皮靴,穿了平底鞋,一律短衣襟,小打扮,轻装上阵,以酒井岗次为将,由王老九带领着出了。

借着夜色,七拐八绕上了一条密道,直插黑匣子高地。

距黑匣子山五里处,有一片山坳,山坳处有一村庄,名字叫做王家堡。住户不多,加起来不过一百户人家,王家堡像所有遭遇到日军入侵的村庄一样,听到日本的枪炮一响,绝大数的庄户人都携儿带女地连夜离开了村子,逃命去了,当地人称之为“跑日本”。

但也有胆大的,再加上恋家心切,见一时半会日本鬼还到不了村里,就选择了留下,那些留在村里的山民心眼还算活泛,夏收秋种了,看有兵驻扎附近山上,就置备了烟酒糖茶,每日挑了,到山上给这些当兵的送,一是换些钱财,二是打时光。这些小商贩每日里挑着担子当然不敢往北走,谁都知道北边那是日本兵,那些人一个个青面獠牙,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要落到这些人手些那还能有个好吗?

这一天,山民王老九又如往常一样挑了货担给黑匣子山上的哨兵们送来了烟酒还有一些就着下酒用的油炸花生米。

收了铜元,收摊子下山的时候,天色已晚,王老九在这片山区活了五十多年,哪里有个沟沟坎坎的,像熟悉自己的手掌一样,他全都清清楚楚,所以地形熟得一塌糊涂,为了少走些山路能早点到家,他就抄了一条近道。

那晚天黑,月亮刚露了一下脸就被几块云彩遮了,再加上一连几天的阴雨,山路又滑又陡,很是难走,王老九挑着担子几乎挪不开脚,尽管倍加小心,可黑灯瞎火的摸索中,还是一着不慎,一脚踏空,连人带担子一下子滚到了山崖之下,幸亏那断崖不是甚高,再加上下边是些杂草丛,王老九身体倒也无碍,只是当他从乱草丛中挣扎着起身的刹那,突然被几束射过来电筒的强光照得睁不开眼,等灯光走近,王老九差点没吓死,从口音他听出来了;日本兵。

这伙日本兵的领头的就是酒井岗次,酒井岗次只所以这么晚了还出来就是为了侦察地形,做为参谋,眼看着他的主子板垣为不能按期完成对中国守军的攻克整日价急得焦头烂额,他情知道板垣既然不高兴,他也就不会让他这个做参谋的把气出得顺当到哪去。于是就主动请缨带了侦察分队趁天黑出来探路,以期有个意外收获,哪曾想,天上还真给掉下馅饼了,“八嘎,你的什么的干活,”一个日本兵不容分说把王老九拽了带到酒井岗次跟前,酒井岗次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的什么人的干活?"

王老九早吓得浑身筛糠,嚅嚅道:我是当地的山民"

“深更半夜,你的不睡,说,什么地干活?”

王老九说,"太君,我真的什么活都没干啊!"

酒井说,"你的不老实,定是支那军的奸细,是不是?说,不说死了死了的.”说着就举了枪顶了王老九的脑袋.

吓得王老九连个囫囵话都不会讲了,就磕磕吧吧地一五一十地讲了.

听王老九说完,酒井岗次顿时心花怒放,心道,这下大了,“这么说你的地形地熟悉?"

活命心切的王老九头点得鸡叨米一样,连连称是.

高兴得酒井岗次一把抓了王老九连连称赞,"你的,日本大帝国的忠诚朋友,"把王老九带到营地后,好吃好喝了一顿,然后又叫人端来一盘,盘子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被揭开的时候,王老九啃着鸡腿的嘴,立马一下子定了型,迟迟不能合上,眼睛像是叫什么给突然刺了一样,他看到那盘子上一码齐排着四排金元宝,那些元宝在桔色的灯光里闪着令人眩晕的光彩.这个平日里只知道土里抱食的庄稼汉做梦都没想到过这辈子他会见到这么多金子,直到酒井岗次一拍他的肩膀,王老九才如梦初醒般地啊了一声,酒井岗次说,“王老九,这些金子全是你的。”

那一刻,王老九以为他的耳朵出了毛病.就这样,王老九被收卖了,为了那些金子.也正是这个身份轻微得不足为道的山民的被收卖,致使这次负责凤凰山阻击战中,这支隶属阎锡山晋绥军的第五十四师全师一万多人的队伍几乎在一夜之间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