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板是转弯比较快的。

舒韵说:“我们单位的,我又没车,他不给我搬回来那怎么办。”

舒简爸爸不置可否:“我看,了解还是要更加充分一点的好。当然,我们是不反对你们交往的。你看,你这么远的来了,我们很高兴,你还这么破费地带礼物来,实在不好意思。这样,这几天叫舒简陪你到处玩玩。”

所以工商学院的女博士生,做ceo的职业规划是没有的,诺贝尔奖的梦是不敢的,官场春秋的宏愿也是不可想象的,最可靠的还是———做高校教师。要做高校教师,就有两样东西一定要准备,要在象样的杂志象样的论文,要参加过一些重头项目的课题研究。要是能叨导师的光,在自己打工的书上最后的位置署上名字,就更妙,这些都是可以写到简历上的资本。

郑大奎连忙张罗,:“还要等下么,把这酒干了,我们先来欣赏一下司长的程派唱腔。”胡司长开心地笑:“老弟你不要害我,喝了酒还能唱么。”旁边的马处长说:“怎么不能,润润喉咙,嗓子才放的开嘛。”司长正色道:“你们不知道,我虽然不是专业演员,但也是那个,有个时髦的词,叫做“骨灰级票友”。我们票友一起切磋都有专门的琴师伴奏,跟着碟片唱,感觉不好找啊。”郑大奎听了这话,心里一沉,精心张罗半天,居然不知道司长的业余爱好这般的讲究,后悔没有收个京剧院专门拉胡琴的弟子来凑司长的雅兴。司长笑咪咪地看了一眼舒简,:“不过,今天高兴,就给大家献丑一段。”郑大奎这才一口气转了回来:“可见,叫汤小涵带了舒简来,是大大的英明!”

本来,除了不清楚状况的学生偶尔倒这样的霉,双方的学生并没有多少被导师的矛盾波及的领域,但这几年又开始实施博士论文盲评制度,学生们就倒足了大霉。所谓盲评,就是把导师学生和学校等等信息一概隐去,只剩下论文交给评阅的导师,郑大奎别出心裁地叫这个“裸评”,而陈家声直截了当地称其为“株连制度的遗毒。”因为学生的论文由若干个本校和外校的教授分别评阅,先是本校,后是外校,只要有一个评阅者不通过,这论文就得打了回票,至少三个月之内不能再送审。三个月,对于那些急于毕业找工作赚钱养家的博士来说,是多么漫长的等待啊。此外还有株连制度,如果有弟子的论文打回票的过多,或者弄到不能毕业,那么导师要担着被取消博导资格的风险。所以,郑大奎心心念念要抓几个研究古典经济学和新经济增长理论的学生,而陈家声对管理系统工程尤其是技术创新方向的盲评论文把关特别严格,学生们只有叫苦的份。

看见舒简心惊肉跳地把嘴巴做了个“o”字型,他又小心地补充了一句:“他们请我姑妈吃饭,你要不愿意,就不见。”第一次象样的约会,竟然成了见家长,舒简的o字口型摆了足足3o秒。才反应过来,原来21世纪了,相过了亲就见家长这么老套的剧情还会上演,而且自己是女主角,郁闷啊郁闷。所以她花了另外的3o秒比较了一下见和不见的后果严重程度,然后做了个温柔贤惠的表情:“好啊,都来了,就见见。”结果,舒简不得不把这个温柔贤惠而略带羞涩的表情保持了3o分钟。因为,家长们考察她的时间是整整3o分钟。舒简后悔自己没有跑去美容院做全套护理,以抵抗他们的品鉴。所以见过了之后,她和冯宁在另一个包间里准备吃饭,她一点胃口也没有,恶狠狠地盯住冯宁,冯宁做了贼似的惶恐不安。

事后舒简对汤小涵说,这件事实在太挑战她的想象力和承受力。她兴奋地站在宿舍中间跳着脚:“我的天啊,你不知道他脸上,那叫春光灿烂啊!”那个男生一脸青春豆,都呈酱紫色,和看上去3o几岁的年纪不成比例,身材也算高,但男生的一米七和女生的一米七不可同日而语。他大概有个一米七五。阿春只要一站起来,他两就是平起平坐。这男生瘦削得仿佛禁不住风吹,从太阳穴到下巴,被人用一把利刃直削下来,又加上一拳地瘪下去。汤小涵一开始不信,说舒简的描述是嫉妒心作,她想象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带着副斯文的金丝眼镜,陪着女朋友在博士班上课,那场景是多么浪漫。舒简不是思觉失调嫉妒心作,怎么会描述得这么不堪。谁知道转天在食堂看见阿春颠颠地跑前跑后伺候男朋友晚饭,才知道,舒简还算是嘴下留德,没有提到那男生顶风十里狐臭。汤小涵奇怪,阿春看上他什么?

师母连忙出来挡驾:“你这个老头子,今天是什么时候,怎么想起来谈论文。”陈家声的脾气在内子面前是不得的,只好住口,但还是补充了一句,一句非常关键的话:“我们学科的博士点就要批下来了,你要抓紧,毕业的时候争取留校。”舒简整个晚上听到的话,只有这一句是有价值的,但陈家声摄于夫人的威严,说了一句,就摆出个且听下回分解的样子来,不肯再说。舒简知趣,也不再问,看看天也不早了,就向师母告辞。陈家声顺水推舟:“胜峻正好住学校旁边的酒店,顺路送舒简回去吧。”

晚餐在丁松的喋喋不休中持续,这期间舒简从海龟的咀嚼声中,大体分辨出了他的家庭背景和奋斗历史。原来丁松倒真不是吹牛,他那桌子真是8o万,因为他的家族生意就是一间“实力雄厚”的红木家具厂。这个桌子是摆到家具城里不打折的价码。所以舒简认为丁松很诚实,忍不住想问问打过折是多少钱,顺便换算一下自己要上多少节课才可以以打折的价格拥有这桌子,但终于忍住不问。而冯宁自动地把自己当成了空气,自得其乐地吃的津津有味,仿佛今晚这餐饭和自己没有关系,完全忘了自己才是邀客的主人。被邀的客人,虎视眈眈地瞪了他若干次,他只偶尔安慰地做个苦笑。好在丁松一直沉浸在自己成功而幸福的未来生活中,无暇顾及他们两人在底下弄鬼。

基于以上的种种不同,陈家声和郑大奎指点学生的手段也各有不同。陈家声自己写那么几行字也要谨慎小心,等闲不敢做数学模型,怕有抄袭的恶名,对不起北大的招牌,而给人耻笑。所以他对舒简的论文要求尤其严格,从尾注、脚注的格式、出处和数量,到整个论文的学术风格无一不问,无一不改。改得八番十遍,才勉强可以过关。要在小论文里冒出个数学模型来,那非扒了层皮般地去找好文献资料以为引证,还要左右论证。陈家声一直认为自己是经济学出身,数学算不得强项,所以实在拿不住主意,就去找数学系的教授请教。这个他可是不怕丢了面子,所谓隔行如隔山。他常常说,就是数学系一个普通讲师,只怕也比他这个经济系的教授做出的数学模型地道。学问的事情,决不可盲目托大。所以他再三嘱咐弟子们,没有十足把握,不要把数学模型拿来炫耀,经济学也绝对不是几个数学模型就能摆平的,学几年博士,能把前人那点东西搞明白就不错了。

汤小涵说,“这个俺懂,俺就是不服气,辛辛苦苦地干半年,银子是人家拿剩的零头不说了,结果名字还排最后,要导师排第一我也认了,凭什么那师兄一个字不写也排我前头。”

大个子转过头来问舒简:“你没事吧?”舒简立刻就热泪盈眶了。她武侠小说读太多的缘故,不怎么安守淑女的本分,老是些“美人救英雄”的白日梦,没有想到现实却如此俗套,还是英雄救美人。但她的热泪盈眶不是因为感动,而是高跟鞋失去平衡,那个脚脖子扭的着实疼出了眼泪。

另外一个途径就简单可行多了,只要冯宁找到一个合适的,有宁城户口的女孩子,并且马上结婚,那么来年,他转业到宁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唐玫固然两年后毕业可以选择回来就业,但是冯宁不能等,即便感情是可以等待的,现实的问题却是不能等待的,更何况,唐玫能不能留在宁城还是未知。两年,可以生很多事情,冯家二老没有耐心,也觉得没有必要为了唐玫拿儿子的前途去赌上一把。大约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和阅历,考虑问题都会很现实,于是,冯宁和唐玫青梅竹马的感情,就被放在现实之外了。

舒简料到她说这句:‘陶经理辞职,说过的话是代表公司。有没有这人,公司人事部门有记录,你不用拿这个来糊弄我。”

会计说:“人事部门有什么我不知道,也没义务替你去查,反正我不认识什么陶经理、李经理,你只要有合同,我就照付,没有就给我出去。”

饶是舒简有思想准备,还是给气得脸色白。汤小涵忍了又忍,终于说:“你们公司太不象话了,课时费也克扣。”

会计尖刻地嘴脸立刻摆了十足:“象画,象画就挂到墙上了。你们有合同没有,没有给我滚出去。我要下班。”

汤小涵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拉了舒简说:“算了,别跟她说了,我们走吧。钱不要了,以后也不来上课了。”

会计追一句:“本来就不该要,你这样的,我们公司还不稀罕呢,英语老师要多少有多少。”

舒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拖住汤小涵的手:“走哪去,你别说话。”

转头对会计说:“这么说你不给。”

会计幸灾乐祸地笑:“奇怪我为什么要给,有本事,钱就在保险箱,你可以抢。”

舒简笑了一笑:“好,你既然不给,我又非要,咱们三个就谁也不用走。不要紧,我给你时间考虑,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就住这了。”

会计点点头:“我叫保安了,你们还不走,自己难看。”

舒简又笑:“好,好,你叫保安,你叫小张还是小李。要不要我帮你叫。我就坐这,我看哪个保安敢进来。”

会计见没有唬住说:“你们还博士呢,怎么耍无赖。象什么话,给博士丢脸!”

舒简说:“这话好笑,我要我的钱,你给了我就走,有什么无赖不无赖,丢谁的脸?一句话,给不给吧!”

会计有点急了,站起来就走,:“你们不走,我走,我这里丢一样东西,我就找你们。”

舒简眼疾手快,飞快地把椅子往门口一摆,稳稳坐下:“不好意思,我们不走,你也走不了。”

会计恼羞成怒:“你们这样,我报警了。”

舒简哈哈笑:“好,报警吧,我怕什么啊,我一个学生。还有,报警了咱把陶林叫着,做证呢,再叫警察查查你上学期结帐的标准,说不定啊,顺眼也就这么瞄一瞄你们公司的收支情况什么的,你们老板一定挺高兴的。”

会计一听,恨恨地说:“这算什么,威胁啊。我不怕你。你要钱,现在没有,要不明天,明天你们来。”后面这句话口气就软了。

汤小涵大喜,拉拉舒简,那意思,明天再来吧。

舒简坐的纹丝不动:“明天不行,明天我可没空,就今天。再说了,你今天说给明天又不记得了,嘿嘿,你这个记性,我可不大信的过。”

会计说:“明天,我明天要跟领导汇报一下,签个字。”

舒简懒懒地说:“你要跟领导汇报,找谁签字我可管不着,他也不是我领导。那是你的事情,我就要拿我的钱,拿了我们就走,谁也不欠谁。就现在!”

会计说:“你怎么不讲理呢,还博士呢。就这个素质。我告诉你,现在没钱。”

舒简看看她,直笑,会计被笑的毛:“你笑什么。”

舒简说:“我笑你一把年纪了比我都幼稚,博士,博士也要吃饭。我这素质,在没饭吃的里面也算好了。农民工讨薪可没这么温柔的。”

说完恶狠狠地盯着她说:“我可不管你有钱没钱。你那保险箱里不有吗,实在没有,你包里有,你就给公司做一贡献,先垫着,老板肯定挺欣赏你的。赶紧的,把钱给我,不然你还的管我们两晚饭。”

会计无可奈何地说:“给一半,交通费我可做不了主。你别撒野,就一半,你爱要不要。”

汤小涵想,给了一半,也差不多了,本来没指望能要到。

没曾想舒简突然抄起旁边码好的一包a4纸,对着办公桌直接就砸过去:“我耐心可有限,什么一半不一半,该多少是多少,赶紧掏钱,不然我就报警了。”

会计恨恨地说:“算你厉害,没见过你这种女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