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老爷拍一拍她的手,行李已经送了进来,李三老爷让人把行李放进屋里,等到最后还剩下一个小箱子的时候,李三老爷让小厮不要搬了,指着这箱子对婉潞道:“这是舅舅找的一些小玩意,给你添妆的。”

送到这里就该停了,朱氏停下脚步,婉潞回头看她一眼,端正行了一礼,上车而去。春燕她们跟着婉潞上了同一辆车,嫁妆是早就装在车上,朱老爷跨上一匹大马,对朱氏说了声放心就扬扬而去。

原本定的是春燕夏妍跟了去,朱太太知道婉潞的喜日已定,来贺喜的时候笑着对朱氏道:“妹妹,你别嫌我太啰嗦,京城里的规矩和我们这里不一样,你浅侄女出嫁的时候,我当时陪了两个丫鬟过去,当人手已经够了,谁知去年你侄女婿考中举人,来贺喜的都说,这样人家,光陪嫁丫鬟就要四个,婆子那些倒不必,倒燥了我一鼻子的灰。”

四老爷的神色变了又变,朱氏的眼看都不看众人,九老爷是族里这辈年纪最小的,先站起来道:“六嫂说的,也全是道理,横竖侄子们已有人成家,就把族长一职交给他们,也没什么不行。”八老爷点头附和,七老爷不在,五老爷是墙头草,自然也同意,四老爷见状也只得点头。

七太太被九太太和五太太扶住,心酸不止,只是哭不停,八太太晓得只怕就是今日目的就会达到,面上神色摆的更端庄些,对寡妇喝道:“这是我们平氏族里的是,要开祠堂,要撵人也是我们的事,你休再提。”寡妇冷笑几声,看着众人:“呸,你们平氏的族长自己就不正,连个自己的儿媳都和兄弟滚上了,我瞧着,再过些时,只怕这个老不羞还会扒一扒灰。”

继宗?朱氏皱眉,和婉潞他们一辈的这些侄子侄女,朱氏并不是很熟,只记得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斯文有礼,别的就不记得了。朱氏轻轻叹了声:“他?人品怎么样,赶了狼又来了虎的情形,我听说的可太多。”

酒未饮尽人已不现,朱氏心里有些酸楚,眼前仿佛又浮现起平老爷去世时候,咽气许久都不曾合拢的双眼。他走的不甘心,婉潞还没出嫁,续宗还小。眼泪忍不住要掉下来,朱氏强忍住了,抬头对续宗温和地说:“宗哥儿,你过了年就九岁,已不小了,你是家中的男子,我们要靠的是你,以后切不可再孩子气。”

几句话不说朱氏,连在场众人都被噎住,曾大嫂已经骂了出来:“这样婆婆,这样日子,有什么好过的,小姑,我们这就回去,再不在这里。”说着就伸手去扯新娘子的手。新娘子没想到自己使出第一招就被婆婆直接挥了回去,她虽嫁过两遭,今年也才十八,又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一时竟忘了该说什么。

新娘子有了撑腰的,自己用手理一理头发,也不哭了,只是拉着嫂子在那里诉说,曾大嫂劝小姑几句,转头就对四太太呸去:“呸,从没见过这样做婆婆的,想银子想疯了吗?”四太太被这么一说,哪受的住,早跳的八丈高,指着曾大嫂就骂:“你家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我管教我家的人,关你什么事?”

各种传言都在庄子里传开,但除了知道四太太得意的说,女方家不但不要彩礼,还要陪上二十亩好地,一副妆奁的时候,这让私下猜测四太太大出了许多彩礼才定的这家的传言也消失了,只是这样人家究竟是什么样人家?

杨妈妈见她这个举动,横竖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去复命就是,但再一看,要走的心又不见了,旺宗虽跪在那里,但唇脸发白,眼直往上翻,忙上前一步摇一摇,旺宗虽没倒也差不

朱氏这番话让四太太的脸又红了起来,除了应是,她还能说出别的什么?最后只喃喃说了几句:“虽说我是个长辈,可那几个孩子没上学在家野玩,我瞧的见的时候倒罢了,我瞧不见的时候?”说话时候不停用眼去瞧朱氏。

她说的阴阳怪气,一脸看不上这二两银子的模样,杨妈妈瞥一眼她那攥的紧紧的拳头,脸上神色越发恭敬:“四太太,太太本是要亲自过来拜访的,只是她一个守丧的寡妇,不敢轻易出门,这才遣小的拿帖子过来,这二两银子不过是折的脂粉钱罢了,还请四太太休嫌轻鲜。”

朱太太的脸红一下,斜斜飞向杨妈妈:“什么十七八的姑娘,我年底就要做祖母了,早老了。”婉潞任由朱太太拉着她的手,听着她们的说话,朱太太带她去的却不是平时吃饭的地方,而是转到屋后,往小花园里面去。

下人少了,家里的事情也少了,居丧之家,别人家有什么事情,只需备分礼去就好,亲戚间走动的也不多。续宗上学去后,家里就几个女人相对而坐,偶尔婉潞瞧着朱氏的样子,想起朱太太曾说过的话,想问又不敢问出来。

杨妈妈上前扶住她,小声地道:“太太,大姑娘那里?”朱氏叹了一声,什么都没说,杨妈妈跟在她身后,丫鬟们也随在她背后,一行人默默无声地往朱氏的屋子走,守在门口的丫鬟看见她过来,刚要掀开帘子,朱氏已经停下脚步转身:“走,我们去瞧瞧大姑娘。”

婉潞擦一擦泪,郑重拜下:“女儿明白了。”朱氏扶她起来,叹息并没停止:“你说我是为了续宗也好,平家绝不可再出半点岔子。”婉潞眼里的泪又落下,行礼而去。

朱氏连珠炮一样的话让李三老爷无法接话,但却为他找了个理由,他猛地嚷叫起来:“你还说你不是刁妇?哪家好妇人会这样对人说话,谁家不是低言细语?对我都如此,想必对婉姐儿更甚,况且那些吃穿用度,规矩教导,不过是你掩人耳目所做的。”

一年五十两的工钱不算,四季八套衣衫,还许了她等婉潞出嫁之后,再给她五十亩田地,就算是大户人家请个账房先生,这样的待遇都称的上丰厚,更何况不过是教自己学规矩。要照了婉潞知道的,一般人家一年能出二十两银子请回来老妈妈们教规矩已是极丰厚的,而且还是教数个姑娘,像这样只有一个女儿专门请回来教规矩的,婉潞知道的只有自己一个。

陈妈妈本是李氏的陪房,婉潞出世不久,她自己的女儿生下三天就夭折了,看在陪房份上,李氏让陈妈妈做了婉潞的奶娘。

叶氏的车出了大门,赵七爷正在那里等候,叶氏掀起帘子看见赵七爷垫着脚尖往里瞧,放下帘子对丫鬟说了句,丫鬟墨兰是她心爱的丫鬟,平时和这些小爷也是极熟的,开口笑着叫道:“七爷,二太太已经出来了,你还在那瞧什么?”

第5章

朱氏停止哭泣,拉起婉潞的手:“大姑娘,这等没体面的事,我倒不怕,只是怕传扬出去,损了大姑娘的体面。”婉潞心头一颤,方才四老爷说的话还在心头,赵家要退婚?虽说

挑不出来?朱氏唇边露出一丝冷笑:“方才你听他们叫我什么?”方才?杨妈妈愣住,仔细想了起来,方才赵府管家称呼自己太太用的可是平太太,而不是以往的亲家太太。

赵家府邸很大,从院子里面走出来,七拐八绕,差不多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婉潞留心记着路,赵思贤对她笑着说:“平日去给母亲和祖母问安,都是在她们的上房,和这路不一样。”说着指向前面:“母亲的上房在这个方向,祖母的上房就在母亲住所的前面。”

他的话语很淡,婉潞的心里更觉温暖,两人这时已拐上一道游廊,游廊尽头是一道月洞门,穿过月洞门,走上另一条廊道,从这里绕过去,就是一个极大院子,两边墙下植满花木,对着照壁的,是七间正屋。

婉潞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七间正屋,知道这就是侯府的正屋,上面悬着三个大字匾额,慎思堂。旁边没有题款人的名字,只镌着小小的一方印。这是当初太宗皇帝赐的,当日靖安侯府的主屋上,也挂着这样一面匾额,不过改慎为凝罢了。

婉潞不由平息静气起来,到了这里,赵思贤也放开握着她的手,面上的神色不自觉地变得有些严肃。慎思堂的大门虽然开着,不过里面一个人也没有,除了宫里下旨和王侯来访,这间屋子从不招待别人。

慎思堂的左边开着门,里面能看到人影晃动,赵思贤带她走进的就是这间。里面已经按照顺序坐满了人,上面高居正位的,就是侯府当家人老侯爷和太君月氏了。老太爷的左边是侯爷夫妇,右边是二老爷夫妇,剩下的依次按了年龄排列。

在老太爷的旁边,还有两把空椅子,婉潞当然知道这椅子不是给自己预备的,而是预备等会给侯爷夫妇行礼的。

见他们进来,年纪比赵思贤小的都依次站起,七爷虽然站起,他身边的年轻女子可没有要起来的意思,郡主之尊,连老太爷见了也要客气三分,自然不用起身迎接哥嫂。

婉潞扫了一眼,此时还不是分辨这些的时候,婆子已在老太爷跟前放好拜垫,婉潞和赵思贤双双跪好,把手里的茶盘举高。老侯爷痛快喝了茶,月太君却先拿起茶盘上放着的一双鞋子看了起来,看完了还交给侯爷夫人楚氏:“大太太,我眼睛有些昏花了,你替我瞧瞧,你这媳妇的针脚做的是不是密?”

婉潞规矩跪在那里,周围本来就安静,月太君说完这话之后就更安静了三分,楚夫人接过鞋子,都不用细看就能看出针脚细密,做工精致。新媳妇给太婆婆,婆婆做的鞋,自然是下了百倍的工夫。

只是自己婆婆本来就不喜这门婚事,之前已经变着法要退亲,今儿这样,是要给新媳妇一个下马威,到底要不要为媳妇说句话?老侯爷已经开口了:“针脚细不细密又怎么了?横竖你又不穿。”老侯爷的话给楚夫人解了围,她把鞋子放回茶盘上,笑着对月太君道:“婆婆息怒,儿媳妇这几年精力实在欠了,眼神也没原先那么好,这摸着,针脚也还算细。”

月太君哼了一声,把茶拿起沾沾唇,意思意思喝过,接着把一对荷包放在茶盘上。这关总算过了,婉潞站起身,瞟一眼面色有些不好的月太君,记得以前她和自己祖母虽然关系不是特别亲密,也不至于现在连面子情都没有?

后面的见礼也还顺利,侯爷不管内务,楚夫人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