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辆马车上,则坐着一对男女。男子白衣白绫,仪表不凡,此刻静静坐在马车一边,侧着头,专心听身边女子说话。说话的女子热闹了点,小动作不断,一会儿掀开车帘打量前面的马车,一会儿伸手指向外面的景致,过了一会儿,又起身去摸了摸男子脸上的白绫,一刻也闲不下来。

靠,砸墙还真的有用!

骆鹰一笑,肯定地点了点头,“会。”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高塔。

此刻已是傍晚,落日余晖透过窗棂打进房间,照在楠木桌上、木制床围、她的身上,金灿灿的,红彤彤的,所有家具仿佛都镶上了一层金。她微微抬头,但见古雅质朴的窗外,一名白衣男子正背对她,低声与别人交谈。

触景生情,有人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接着,一个被传染,两个被传染,一种绝望的情绪弥漫四周。

“……是。”

这下好了,得到她们的确认,船舱里的女眷全部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的,越来越多的人想出来一探究竟。

可,如果不是铁怀英,难道会是褚安邦?

阳一边说边打量苏轮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继续道,“这周令初嘛,你也懂的,大夫说他的腿养不好了,要当一辈子瘸子了,这阵子他的心情自然暴躁了些,瞧谁都不顺眼,连自己亲姐姐都骂的,碰上夏浅也这档事,岂会善罢甘休?”

“只适合当小妾,陪你风花雪月,然后被你锁在牢笼里,等着你苏公子偶尔回来的宠幸?”她讽刺接道,想起前几日海棠花旁他那些放浪形骸的举动,心里豁然开朗——

待客人们走光,浅也蹑手蹑脚来到苏轮身后,深吸一口气,大鹏展翅般扑了上去。与此同时,苏轮背后仿佛长了一双眼睛,听到动静,一个转身,就将投怀送抱的她抱了个满怀。

两人之前已经把什么话都说开了,是以这并不是什么危险话题。可周岸芷素来端庄,不惯与同龄女子这般调笑,闻听此言,脸还是一红。

她半是得意半是矜持地坐回到苏轮身边,耳听车夫一声爽朗的“驾——”,车身一晃,车轱辘缓缓动了起来。

小飞看了一眼黑芒,黑芒会意,拍了拍手,立马,从门外走进来了两个男人。

苏轮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提议未置可否。

几乎是这个问题刚冒出脑海,她的心神就一震,眼神复杂地看向苏轮。

“小凤怎么会生气,小凤不会生气的。我帮她干掉了那个贱人秦莲,小凤她、她可高兴了!”老头嘟嘴,一脸不满。

——这意思是,她过关了?

虽然有“好人有好报,坏人由天收”这个说法,但浅也觉得,这一回,老天也收的太干净、太彻底了吧?

不要打草惊蛇。

两人就这么一个五花大绑地等着,一个悠哉悠哉地喝着,终于,来人喝完了杯里的茶。

妓女忐忑不安地望着薛采琴,看到她安安静静跟那个肥肠男人入了房,关了门,并且从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时,方才如释重负,转身去照顾骆恩。

幸好,周令初的突然之举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普通的转头说话罢了。浅也听他对薛亮道:“薛大人,你看,这里就是好合镇阴街和阳街的交界处了。传说百年前,那对感天动地的男女——便是在此处结识的。”

薛亮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将目光看向前面的花红柳绿,脂粉妖娆,叹息一声:“都说人间阴阳路,一旦踏错,此生就毁了。周兄为达成心愿,不惜冒险至此,拳拳之心,着实令人敬佩。既然如此,我便也说句老实话,以周兄的资质和背景,想入仕,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根本不用特意来蹚这浑水。”

注意,是几乎。

府里的丫鬟婆子俨然已经把她当未来主子对待。

三少爷长相不俗,此刻青丝滴水,懒洋洋地站在那里,看的浅也一阵尴尬。虽说我是个丫鬟,但你也稍微拾缀拾缀,穿妥了叫我进来会死么。

又看向宴会上的几人:莲夫人以手绢捂着嘴,胸口起伏很大,似乎是在做深呼吸。三少爷依旧在笑,只是那笑却带些僵硬。周汀兰双目喷火,表情最夸张。周镇宝和沙南王继续举杯相碰,言笑靥靥,从容的样子,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秦莲的父母看不上乔镇宝这个穷小子,女儿貌美如花,他们觉得凭女儿的条件能卖一个更好的价钱,于是棒打鸳鸯,逼女他嫁。秦莲不是周玉凤,她并没有为自己的爱情做什么努力,只是无奈地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准备就范。

他她又为什么会杀人?而且……

阿吉的脸色明显一跨。

冷风乍起,叶片翻旋,空气中尽是青草的味道。

曲妈妈摇头:“现在瞧这底子,似乎是这个叫月牙的更好一点。”

“啊,那个,小夏,小夏,穆夜哥说过几天是降魔之夜,会有好多星星出来,他说到时候会一一指给我看,你来不来?”月牙生怕浅也说出取笑自己的话,赶紧换了一个话题。

独眼强很生气。

夏浅也没空理会这些话,转身拉开了车帘。外面已是夜晚,明月当空,草木茂盛,没有柏油马路,没有电线杆,更没有高楼大厦,有的,只是一条又宽敞又古老的林间小道。

“相公!”娇娇爹满脸震惊。

“爹!爹——救我!!!呜呜……”

另一边,娇娇被络腮胡子单手提了起来。她双脚凌空,双手乱舞,因为一直接触不到地面,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绝望。

“英雄,使不得,使不得啊!”娇娇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能拼命给在场众人磕头。磕完左边磕右边,磕完独手翁磕络腮胡子,磕得碰碰作响,磕得鲜血满头。

那个黑影呢?

黑影是什么反应?

浅也偷偷观察娇娇娘方向,可惜,她失望了,那里此刻静悄悄的,依然没有一点任何动静。

难道和娇娇娘一样,晕死过去了?

娇娇被络腮胡子卡住了脖子,出不得声,又下不了地,因为不断挣扎,她头上的发饰掉了,发髻散了,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几乎要看到额头爆裂的血管……

浅也站了起来。

“英雄,你消消气,消消气,不然,你、你杀我吧!我愿意代我女儿去死!”娇娇爹哭喊。

“呜呜呜呜……”

“英雄!”

“——吵死了。”

林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不算大,也不算亮,甚至有些懒散,可众人仿佛全听到了,不约而同望向那个方向,那个声音响起的方向。

浅也心里苦笑。一个个的,原来早就恭候多时。好好好,你们都厉害,都狠,把人命逼至此,就是为了看看这一家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