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棕色的塔身在日光的照耀下发出淡淡的氤氲。

“……那对姐弟还不清楚……”

也不知就这样哭了多久,站了多久,站到浅也的腿已经开始发麻,站到头顶的月光变成了日光,突然,水声哗哗响了起来。

外面传来众人勒马的声音,官兵们停在了山神庙门口。

“让我们出去看看!你们守在门口算什么,连真相都不让我们看了么?”有人开始呵斥那些士兵。

听他这样说,浅也沉默下来。

“不过,我倒是觉得,让他这样闹上一闹,也没什么不好。”阳一咳嗽几声,装模作样反问,“老大你想,没他昨夜那瞎掺和,夏浅也可连见你一面都不肯,成日躲在屋子里,你如何跟她和解……”

她怒极反笑,一字一顿道,“苏轮,之前我虽未言明,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我知道,你早就领略了我的意思。我要的是唯一,是专心,是你身边堂堂正正的那个位置,而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纳!纳是什么,娶又是什么,你在哄小孩?你若喜欢杭敏之,不用操心我,我自己就会消失,消失的痛痛快快,干干净净,不稀罕你这施舍般给予的妾氏之位!”

浅也笑的花枝乱颤,苏轮沉着地抱着她,“几岁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周岸芷看了看她,见她意兴阑珊的,摇摇头,索性勾住她的手臂,感叹道,“哇,京都到底是繁华圣地,想要的各类东西都能买到,百年老店也多,比起我们贺州,这里的小姐似乎更爱出门游玩。你瞧她们身上穿的,手上戴的,跟江南女子大不相同。我从江南带的很多衣服都不敢穿出门,生怕被她们发现我是外乡人……”

“所以,”她刚回神,就听苏轮在耳边问道,“相爱相杀?一起作古?唔,以及……”他沉吟,回忆着她刚刚用到的词,“虐身虐心?”

众人抬头,见铁怀英笑的开怀,薛亮笑的随意,再想到自己那黯然失色的小礼物,全部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

见他是这种态度,众贵族男女心里不由一跳,彼此对视一眼,愈发摸不准他的深浅。

两人虽然只交流了一瞬,可她马上就意识到,苏轮心中其实也没底。

对,就是要这样,继续深入话题。

浅也直觉这个问题会要命,脑中飞快筛选了一下,连忙道:“当然古怪。自从她们两个跟了少爷,就总是同我争宠,半点未将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试问,哪家的新人这么嚣张?对前辈不假辞色?那些脏活累活,总推给我,全然一副自己是主子的得意模样,有一次,使唤我去打水,还差点将我推入水里……如此不老实、不本分,不是师婆说的‘邪魔’又是什么?”

简直完美的让人接受不能。

浅也一怔。

他走到她身前,蹲下,拿出了她嘴里的破布,也掀开了她的眼罩。

这托孤似的举动,让妓女心里一阵难受,她劝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们不像姑娘,满腹珠玑,威武不能屈。可腌臜地儿总有腌臜地儿的活法,有些事情,其实没那么糟糕,咬一咬牙,也就挺过去了。日子咱还是要过,女儿也还是要养,犯不着为了一个混人,赔上自己的性命。犯不着,犯不着。”

薛大人?

“贺州,周令祎。”

这就说明还是有人存在的。

她在心里默默感慨。

又看到远处碎了一地的茶杯渣子,想到阿吉曾跪在渣子上休克晕倒的事情,心里一个冷战,赶紧端正神色,一副惶恐的模样。

就是这里。

乔镇宝心情难受,既恨自己的贫寒,又恨心上人秦莲的无情。这一日,春日好,失意的少年来到河边散步,忽闻一声惊呼,接着,那命中注定的纸鹞就砸向了他的头。

浅也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其实这事不怨他。

这男人,从他嘴里当真撬不出一点话啊。忽然想到脖子上的坠子,手摸上去,正欲开口,就听穆夜说道:“这东西你先收着。若我们真能成功逃出去,就当我将来的信物。”

包括浅也在内的众人都是一愣。

只是因为月牙是受害者,而她却一人得道?

意识到这一情况,浅也在心里暗呼糟糕,连忙四处寻找穆夜的身影。终于找到了,她无声地接近他,手刚碰到穆夜,就被他一把反握住了,紧紧的。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担忧。

独眼男一走,车里立马就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穆夜换了一个姿势,指尖冰凉,比外面冰窖里的冰块还冷,“如果是你,你会选哪个?”

“我?”她认真想了想,“不好说。我没碰到过这种情况,现在所有的假设,真到了那个时候,可能又有所不同。”她是现代人,听到的更多是公平竞争,不过如果这段友谊真的很重要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

……

……

文雅当然也很纠结。

尤其是在许菲隔三差五就来找她商量对策的情况下。

“文雅,文雅,他回信了么,都过去十来天了,他怎么还没回信?”许菲人没到,声已到,文雅赶紧站了起来。

“啊,是信!”许菲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手里的纸,连忙凑了过来,“写了什么?他写了什么?”

待全部读完,许菲泄气,“又是这些客气话,多谢你医治,我们还好么,他那里太多杂事缠身,期待着大家见面的那一天。”

“不然呢,你希望他在信里就写出他的答复?”文雅问。

“好歹多问问我嘛,你看这信,三百个字,一百谢你,一百提我,一百说自己,分的实在太均!”许菲无力地摊在那里,“男人心,海底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都快被他磨死了……”

文雅摸她的头,“如果——如果他不回来了呢?”

“你别吓我。”许菲大惊失色,“如果真是这样,文雅,你、你不如就给我一包□□,我不活了我!”

“许菲!”文雅斥道。许菲一向喜欢开玩笑,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可现在她就是心里一跳。

许菲也被她吓了一跳,忙解释,“哎哟,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当真了。”

“以后别说这种话了,不过就是一个男人,没了他,你还有我。”她冷着脸道。

“那是,那是。”许菲抱住她,贴着她撒娇,“咱们说好要当一辈子的朋友的,在我心里,你也是很重要的,比那骆鹰还高那么一点点呢。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一辈子的朋友?”她喃喃自语。

“是呀,一辈子。”许菲笑嘻嘻道,说着她们以前的约定,“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可百年后呢?

是否还是那人,那心,那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