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一抬头,狭长的眼睛细细打量眼前的建筑物。

“贵人听我……”

见此,时碧央笑道,“没关系,不过是上了一条陌生的船,怎么就扯到打打杀杀上头了。我虽不清楚主人家是谁,但也知道,能从朱门大码头起航的,怎么着也会有朝廷颁发的官方通行书。既是官家,我们就更不用怕了。这船上的贵女,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他活的不耐烦了?即便是铁怀英或者褚安邦,我都敢说,他没这本事,也不敢这么做。”

锁?

“你冷静点,夏兰花。”他上前,想捉住她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二人肌肤相碰,只感觉到他的手冰凉刺骨,比数九寒天的大理石柱子还冷,“我从未对你说过假话,也从未爱上过杭敏之。如今京都局势诡谲,我与她只是各取所需……原本,我并不想将你牵扯到这些事里面,你自做你的散鹤闲人,无聊了就去外面逛一逛,孤单了就找周岸芷玩一玩,朝堂是朝堂的风云,与你没有任何干系,你只消享受风花雪月就好,别的一概有……”

这场苏轮举办的私人聚会在一片和谐热闹的氛围下结了束。沙南王与浅也她们告别后,一个丫鬟跑到周岸芷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周岸芷就皱了皱眉,转头,冲浅也无奈道,“小夏,我先回去了,二弟那边发生了一些事,需要我去照顾……”

浅也点头,“那咱们一会儿就去云心斋看看吧,听说很多贵女的衣裳都是从那儿订的,它们款式新颖,颜色靓丽,完全引领着京都贵女圈的潮流。”

浅也忍不住掀开窗帘,冲外面的混账小鬼叫道,“阳一,你是一个小子,不是一个八婆,年纪不大,挑拨离间的本事倒不小。”

“薛大人出手果然不同凡响,既如此,我们也锦上添花一朵,送上我们的礼物。请大人笑纳。”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小飞适时插话道。

——若男,若男这回不会看走眼了罢?

不然,他就不会阻止她说多余的话。

老头本就神志不清了,让他安安静静随众人待足一宿,根本不可能。只一会儿,他就闹着要睡觉,要回去,接着在灵堂里大呼小叫起来。浅也看准机会,甫一接触到周玉凤令丫鬟去安抚老爷子的眼神,立即起身,抢在别的丫鬟前面,稳稳扶住老头。

她说的种种,全是鸡毛蒜皮之事,可也正是这些,才容易让丫鬟们撕破脸皮,结下仇恨。

哦不对,她又摇了摇头,苏轮也不是个会替人卖命的主儿,说他是周令初的心腹,还真是高估他了……

苏轮道:“昨晚我出去支开安平镇那些人的时候,就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是,那两个丫头身上的确布满伤口,狼狈可怜,可安平镇那些来搜捕她们的人,也绝不像单纯的恶棍。”

如此悠哉。

薛采琴笑了笑,笑容优雅,如繁花绽放,那是一种真正属于官家千金的平静与淡定,她道:“姐姐的意思我知道。”顿了顿,她望着天边成双成对的燕子,缓缓重复,“我都知道。”

却见前面的周令初突然转头。

“你也姓周……”薛亮喃喃自语,转过脸,表情似带了一丝惊讶,“是‘江南有贺州,贺州看周府’的那个周么?”

好久好久,就在她快挨不住,准备放弃的时候,杨先生忽然扯了扯嘴角,轻轻说道:“四根油条,谢谢。”

——至于,为什么会在此处?

跟着小丫鬟回到西华院的时候,她看到阿罗恭敬站在屋外,神情严肃,似乎是在等自己,不由一阵冷笑:阿罗啊阿罗,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浅也心里再度叹了一口气,好个苏轮,连这一点都算到了。所以,他之前才会提示周岸芷“沙南王与王妃鹣鲽情深”吧?

周玉凤当场就傻了眼,慌忙问自己夫君这是怎么回事。

这要放在现代,就是有意识地谋杀,连证据都找出来了。

女人的声音也很软糯,是那种男人一听就会酥了的调调,浅也心里被麻了一下,等抬起头时,发现同行的大多数男孩都是一副兴奋的模样——美人嘛,总是很容易勾起雄性动物的激动的,尤其是对着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主母。

信物?

——月牙被卖去当舞姬就是送死。那她呢?她被卖走就是天经地义了?

浅也摸不着头脑。

是独眼强的声音。

“瞧,阿罗又被叫走了。她到底被叫去干什么啊?”

浅也咬牙,拼命抑制住骂他的冲动,低下头,化悲愤为力量,拼命舀着面前的水。

“你们……可知道错啊?”郭奇风缓缓开口,“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少也敢得罪,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没人回答他,所有人都在专注地舀着水。

郭奇风冷哼一声,眼睛扫了一圈,突然在人群里找到了昨夜悦来客栈得罪他的那个女人,心里一动,指着她道,“你——”

“郭少,郭少!”远处一个手下跑了过来。

“什么事?”

那人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郭奇风立马站了起来,“回来了?这么快?”

“是啊,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姑娘房间,见她还没醒,然后,就找您了。”

“走,赶紧见他去。”

郭奇风不再犹豫,丢下众人,火急火燎地离开。

不同于众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见他走远,浅也的心里却忽然跳了起来。

——回来了?这么快?

——走,赶紧见他去。

短短两句话,透露出的消息太多。

回来的是谁?什么人,能让这么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霸“赶紧”去见?

“爹,爹,水停了!水终于停了!”耳边传来那孩子的尖叫。

这声仿佛天籁,宣告着他们的死里逃生,有人一把跌入了水里,一动不动地坐着,再起不来。

“不行,不能蹲下,会死的!”女人拼命去拉他。

好不容易把那人从水里拉了出来,那人扑着女人就哭,“太累了,太痛苦了,你让我死吧,让我死,淹死也比这样的折磨强啊……明天,明天又要开始了……”

浅也同样累的虚脱,脚下发抖,稍微不注意就要栽到水里。但她因为只来了一晚,体力消耗的没那么快,是以,还未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