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个细节,阳一干笑。奶奶的,竟忘了还有这一茬,竟忘了他的心细如发。果然,在这个男人面前,当真玩不了什么花花肠子。

她追问,“杭敏之?”

“恩,你先走吧。”浅也点头,望着已随众人走到屋外的苏轮,眉开眼笑,“我再去找个人。”

“……”就是因为处了太多次,才深刻了解那姑娘是什么人啊。

“谁八婆,谁挑拨,你让苏轮下来,我与他好好说说。”阳一也提高了声音。

虽则薛亮谦虚说自己送的礼物“俗气,登不上大雅之堂”,可这百美图背后透露出来的人力、物力与财力,却绝非那些翡翠珊瑚琉璃可比。

人群之中,那叫若男的少女也有些怔愣。

被他的冷静从容所感染,浅也摇了摇头,“没有。”又担心道,“你……”

“困,困。我要回去!小凤,我要回去——”

浅也眨眨眼。一路上,确实比较“火气热闹”,可这得看您怎么理解了——姐妹情深是一回事,金枝欲孽又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况,”周令初继续,“咱们家的那些蛇虫鼠辈都遭到了报应:阿罗小产,被曝晒在外,周福海被马踩断了腿,秦莲那贱人更是卧病在床,命悬一线。整个府里现在就是咱们的天下,还有谁不知死活,与我们作对?”

她用的是“她们”,怀疑的正是那两个小怜惜。她觉得,这已经不是丫鬟间简单的争宠了,而是赤裸裸的谋杀!她自认除了在心里吐槽过那两个姑娘,可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她们的事情。

浅也听得几乎要吐血。

阴街的女人们偷偷打赌,赌薛采琴能不能熬过那个晚上,有自诩聪明的,甚至猜测,以薛采琴的性子,会不会在那晚之前就咬舌自尽。

不好!他要看见自己了!

薛亮的脚步轻轻一停,尔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走起来。

“不客气。不客气。”这样说着,她连忙下楼,心里一阵冷汗:总觉得这个老头有一双雷达般的眼睛,仿佛只要被他看一眼,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委实恐怖。

却见车里的周汀兰撇撇嘴,继续愤怒地咬着糖葫芦,一副“没听到我没听到”的敷衍模样。

进屋的时候,一片氤氲蒸腾之气扑面而来,地上也湿漉漉的,浅也觉得奇怪,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抬头,却见三少爷披头散发,敞着前襟,只着一件白色单衣就走了出来。

“王爷何出此言?”

于是,真相大白。

其二,是女主角的香消玉殒。

当然,浅也冷眼看着,这些兴奋的男孩中,并不包括苏轮。

浅也心里一跳,拿着穆夜给自己的黑草,暗想:难不成他是打算……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她旁敲侧击道:“小辉的病,似乎总不见好转啊。”

“哎呀呀,大兄弟,没想到你的马车上还有一双情根深种的小儿女啊。”曲妈妈皮笑肉不笑道。

浅也看了阿吉一眼,没说话,又转过头,继续望着远处那两人。

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她跟着众人乖乖下了马车,脚刚触地,就见一条鞭子抽来,她忙用手护住脸,只听“啪”一声,手臂上顷刻间就多了一条鞭痕,火辣辣的疼。

却见男人看了她一瞬,就露出失望的表情,继而将目光移向了别处。最后,男人指了指马车里那个看起来年龄最大的女孩,说道:“阿罗,跟我出来一下。”

浅也刚要回话,忽听一声冷斥,“站住你干什么”声音急促,又尖又亮,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她和时碧央回头,只见一个士兵模样的人正被小高卡在那里,仔细盘问。

被卡住的士兵未见丝毫慌乱,轻轻拨开小高的手,一举手中的托盘,恭敬道,“我们李管事见子时已过,二位贵人还未休息,特吩咐小的给二位送上夜宵,请二位笑纳。”

李管事?

顺着士兵的话,浅也注意到桅杆对面的阶梯上,似站着一个瘦长黑影。见浅也望过来,黑影微微鞠躬,伸手,指了指士兵手上的托盘,示意她们不用客气。

什么意思,打一棍子再给颗甜枣?

还是说……他在试探她们?

浅也的心跳了跳,虽然直觉此人没安什么好心,但对方主动示好,自己也不好撕破脸皮。她想了想,吩咐小高收下,又冲对方一笑,随即转头,再不理会。

乌云遮月,猿啼鹤唳,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土腥味。一波又一波的浪拍打着船身,突然一个停顿,似是转弯了。

夜色深沉,她们的聊天还在继续,背后那黑影也还在,阴恻恻的目光仿佛生了根萃了毒,肆无忌惮地将她们盯着,久久不曾挪开。

许是从未被人这么失礼的瞧过,时碧央以手遮面,不悦道,“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一直看着我们,非要看我们吃下他的夜宵么?亦或是,催我们赶紧回船舱?”

“恐怕……”浅也悄悄道,“是在怀疑我们了。”

“怀疑?怀疑什么?”

“怀疑我们知道了他的目的。”

浅也咬唇,神情无比郁闷。其实,她们压根就不清楚对方的真实目的,这样就被惦记上,实在有够冤。

时碧央安抚她,“我算过了,这里到大承寺只有一夜一日的行程,明日下午就可到达,我们先沉住气,等到了明日下午,他是忠是奸,一望便知。”

也只能这样了。

但……明日下午?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浅也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想说出来,可看到时碧央宽慰她的神情,心里一软,又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算了,先不说吧。她想,也许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她抬头,幽幽看向时碧央。无论如何,今晚是不能睡了,她们索性就站在这里,跟对方耗到底。哼,不是要看她们么,好啊,那她们也看他大家彼此监控着,看谁敢轻举妄动

思及此,她便也回过头,直勾勾地瞧向那黑影。

……

……

自然界里,蜘蛛捕食总喜欢寻个地方先结网,然后静待一旁,等着失去警惕的猎物一头扎入陷阱。

倘若这艘船算蜘蛛网,浅也认为,自己绝不会是那坐以待毙的飞虫,因为

她从来就没失去过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