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好胆色。这阴阳街步步杀机,处处陷阱,依我看,阁下恐怕不只是为了女人才来的吧?”

“可惜了,那丫头长的倒还有几分姿色。”

浅也回头瞥一眼身后的大马车,确定刚刚二人的对话都已传到里面人的耳中,这才挑挑眉,铩羽而归。她刚走至马车外,里面就伸出了一只手,恶狠狠夺下了她买的糖葫芦。

浅也心里一沉,当机立断,立马向前狂奔起来,可后面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断断续续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她没法,只能停住脚步,满面笑容地对上来人。

徐框只是个小小幕僚,怎比的上沙南王的手眼通天?同样是被送人,为什么不选官最大的那个?

后来的事情就很顺其自然了。比较主动的富家千金,和终于被千金的执着所感动的有为青年。他们的爱感动了天,感动了地,当然也感动了周老爷。据说男方来求亲入赘时,曾跪下说过一句话:“若能娶小凤为妻,将来定用谷璧堆车送之。”

故事的内容很简单。在前朝,一个香火鼎盛的寺庙住着一对男女。男子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女子是来寺庙养病的官家小姐,两人在一个浪漫的夜晚邂逅了,于是孤男寡女爱情之火熊熊燃烧,一发不可收拾。寺庙的老和尚是标准的封建主义大家长思想,见这不同阶级的两人好上了,坏心(嫉妒心?)一起,跑去女方父亲那儿告了密。结局就如苏轮所说,女子身体不好,思念成疾,香消玉殒。而男子伤心之下,剃度出家,从此遁入空门。

其三,胆子要大。

宝石?玉器?穆夜的传家宝?

曲妈妈盯了月牙一会儿,见月牙眼中盛满了害怕,怯怯的眼神不时朝人群里看去,泪眼汪汪的,似在寻找着什么人。再看浅也,同样是一脸惊慌,不敢与自己直视,可女人的第六感却让曲妈妈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些古怪。

“小夏也是女孩,你们两个出去太危险,何况昨天你刚刚受了惊。”穆夜起身,温柔地牵起她的手。第一次被心上人主动亲近,月牙又羞又涩,一脸惴惴不安地跟在穆夜后面。

浅也愣了愣,也回以一笑,却在此时,听见旁边的月牙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浅也莫名其妙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了,却见阿吉凑过来,小声解释:“小夏,别理她,每次你和穆夜哥洗完澡,她都是这个死样子,过几天就好了。”

夏浅也刚想问“你们是谁”,便见独眼男一脚踩在了男孩的胸口上,力度之重,神情之狠,吓得她掩嘴惊呼,神智瞬间清明。

不好!他要看见自己了!

浅也一个激灵,慌忙蹲下,接着,迅速躲到了一旁的墙角落。

幸好,周令初的突然之举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普通的转头说话罢了。浅也听他对薛亮道:“薛大人,你看,这里就是好合镇阴街和阳街的交界处了。传说百年前,那对感天动地的男女——便是在此处结识的。”

薛大人?

听到这个称呼,浅也的心猛然一沉。

只听薛亮讶道:“周二少博闻强识,竟也听说过那对男女的事?”

“自然。一个重情重义的妓女,一个英雄末路的大盗,他们两人的爱情,不知被多少说书先生编成了故事在坊间流传。”

薛亮满脸的感兴趣。

见此,周令初心中一喜,余光又偷偷瞥了一眼后面的苏轮,咳嗽几声,继续道:“那女子原本是个官家千金,因家族犯事,沦为官奴,后来更是被卖到阴街为妓——啧啧,到底是读《女诫》长大的,没有丢了祖宗的脸面——老鸨严刑拷打,逼她接客,她誓死不从,几次逃跑,又几次被捉回,捉回了打,打完了接着逃。最后一次,她逃的最远,正是跑到了这里……”

他指指不远处的一块石碑。因为年代久远,那石碑已然破了一个角,此刻光秃秃地插在土里,说不出的萧条与破败。“虽然一口气逃到了此处,可那女子却终究没躲过经验丰富的龟公们的搜索。彼时已是她第七次逃跑,倘若再被捉回去,则断无再出来的可能。”

“那女子倒也硬气,眼见此生已无望,自己将给家族蒙羞,索性咬牙,一头撞上了前面三尺厚的石碑!”

这描述仿佛让人身临其境,不仅是薛亮,就连他身后那两名早见惯生死的壮保镖,听到女子自戕,冷酷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动容。

却无人注意,跟随在众人之后的苏轮微微仰头,轻睇着天空,一贯漫不经心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讥诮。

周令初在紧要关头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好久好久,见众人都被撩拨的差不多了,这才说道:“还好上天垂怜。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里突然飞来一道人影,以胸膛挡住了那女子,两人一起跌向了石碑。因为俯冲的速度太快,待落地时,那人影生生把石碑的一个角给压碎了,流了满地的血。”

众人不由望向那块古老陈旧的石碑。

石碑四周长满野草,此刻早已不见任何血迹。可上面一道道或深或浅的裂痕,仿佛隔着百年的光阴,将那一幕在众人面前娓娓道来——

这,就是那对男女的初次相遇。

“如此刻骨铭心的相遇,无怪乎那女子后来会对一个江洋大盗动心。”薛亮突然说道。

周令初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谩骂:“妈的!哪来的小白脸,走路没长眼睛啊,一个劲儿地往老子身上撞?”

这声音又尖又细,比薛亮这个正经太监还像太监,听得薛亮和周令初同时皱了皱眉。

两人同时回头,却见不远处,几个男人围成了一个圈,似乎将那个小白脸围在里面,正推推搡搡。

这种因为一言不合就当街打架斗殴的事情,他们这几日在阳街已经见过不少。此刻见此处又要变成是非之地,彼此一笑,非常有默契地准备再换一个地方游览。

谁知两人刚走几步,忽听那尖细嗓子在后面兴奋叫道:“乖乖隆地咚,我道这小白脸怎么一直护着帽子,原来竟是个漂亮的小娘皮!来来来,兄弟们,可仔细别让她逃了,这笔账咱可得好好跟她算算。”

言语猥琐,透着不怀好意。

周令初乍听到被困在里面的是个女子,好奇心起,正准备去看个究竟,忽然眼前黑影一晃,他抬头,却见苏轮悄悄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落叶叠影,苏轮望着他,黑色的眸中瞬息万变,只向他清楚传达着一个意思:不要管。

不要管?

难道……

周令初定了定神,立马对薛亮笑道:“薛大人,前方不远还有块石碑,是专门记载好合镇这百年来的大事记的,刻有大情圣姑苏醒的题词,咱们不妨再去那里瞧上一瞧。”

说罢也不待薛亮反应,几乎是推着他就朝前走去。

见此,浅也一下子站起。望一眼左面,那被众男人困在中间不得脱身的少女,再望一眼右面,渐行渐远的周令初和薛亮,她咬唇,狠狠扔掉了手里的包子。

——“对方这五日来防的死死,想支开他单独找薛亮说话已是不可能。可若不私下里见,就只能当着对方的面。自古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我是庶,他是嫡,只要有他在场,薛亮就不会听我。为今之计,我们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破’。破了他们二人的信任,破了薛亮对他的好感,让薛亮主动远离他,如此,我们方才有机会。”

可是,三少啊三少,浅也心里摇头:人家不接你的招,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