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舅舅好哇,外甥像舅,一生不愁。”继茂说。

静儿和盛祖上学去了,屋里只剩兰子,太清静容易让人心里产生莫名的念头,一群阳雀子被兰子无意中赶跑了,虽然显得更加冷清,但也让她少了那份额外的担心。

大门前的地坪里已搭好了一个木台子,大伙纷纷爬上去,坐在那厚厚的木板上,没挤上去的,双手抄进袖筒,成堆地蹲在墙角、土堪边,有的甚至找来柴草,围成一圈烧火取暖。

莲娭毑找到云鹏:“云鹏啊,兰子驮着大肚子不能再上水库工地哒!”

“刘社长,我坐就不坐哒,这个事就麻烦你啦!”兰子说完想打回转。

兰子有点不情愿地跨出木盆,穿好了衣服。

兰子觉得手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她猛地侧转身。

“好痛吧?”兰子低声问。

“桃子现在还好,卫伢崽懂事了。这次我来时顺便去了她那里,卫伢崽想来吊丧,可桃子不让。”郑郎中知道兰子问桃子近况的同时,也想知道桃子家里没来一个人吊丧的缘故。

“继茂哥,你手指弄伤了?”

当兆明扶着兰子高一脚低一脚赶到石山冲时,大志已经被埋在自家地头旁的小土丘上。

兰子得到这个消息,心里却是另一种沮丧和失望。

莲娭毑不知道兰子是怎么想出这个断奶的办法的,但她知道媳妇人聪明。

胡天龙一听后面有人喊要捉他,连忙丢掉手里的布袋,夺路往山边的坡地里跑。听到兆明喊声的十几个民兵这时已经将胡天龙围在稻田中央。

田里旱得干裂的时候,从山外传来一条让人震撼的消息:、解放军进了县城,天下又要改朝换代了!

兰子感到浑身不自在,退到了一边。

莲娭毑催促兆明:“你快扒完饭去问问三猴子,如果他愿意去,也是两全其美的事。”

兰子说:“你是不是找了天龙表哥帮的忙呀?”

他们被请进侧面的房间,里面有两桌牌。兆明玩起了熟悉的骨牌。三猴子没上桌,专门替兆明收码压码,充当起他的贴身伙计。

一大早,榜爹从鸡笼里捉出两只黑鸡婆,用布带绑好鸡脚。莲娭毑从谷壳堆里捡出二十个鸡蛋,她将小竹篓里垫上些稻草后,再将鸡蛋一个个放进去。她交待兆明:“小心一点,莫把鸡蛋弄破哒!”

兰子成亲第四个秋天,生下了一个“稗子”。兰子没有别的奢望,只希望小女伢将来能平静地生活,故取名叫:小静。

继茂望着兰子有点走神。兰子生了毛毛后,高挑的身子变得丰盈了,脸上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更加水灵,身上还散发着一种。他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用手在毛毛脸上摸了一下,说:“应该不会有么哩事吧,一说起日本兵,你可能想起了去年发生的事,心里才不舒服的。不过现在这乱世,还是多注意点好。”

“忠伢崽发高烧,我去请郎中呢!”

“姐,冇得这么多讲究呢。”兰子想起若是姆妈在,也不至于要姐姐为自己操这份心。

“冇呢,冇呢!”兰子低着头,边纳鞋底边回答婶子的话。

眩晕的日头不忍目睹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血腥味在空气中形成的巨大阴云迅速扩散,覆盖了这一幕,并将十里八乡的山山水水笼罩在无边的惊悚和悲戚之中。

兰子听到“姆妈”这两个字,泪水不知不觉从眼角流了下来。

桂芝刚把灶屋里收拾干净,云秀已在门外叫“姐”了。

花轿摆在禾场里,隔壁四邻这才晓得兰子要出嫁。

桂芝这时才真正明白丈夫的苦心,他比自己更爱更疼桃子和兰子。

桃子说:“挖不了呢,它是与下面大石头长在一起的。”

郑郎中爬起来,走到鼎锅一看,白生生的米饭上散落了一层树叶和草屑。他觉得肚子有点“咕咕”叫。

“开路!”“扁脑壳”手一扬,带着两个密缉队员甩门而出。

桂芝双手把再福搂在胸前。再福长得齐桂芝肩膀了,他靠紧桂芝,他感到姆妈搂着他的双手在发抖。

桂林来的主要不是说这些。他挪了挪椅子,对郑郎中说:“姐夫,维持会那‘扁脑壳’要各村编造花名册,各家各户不管男伢女伢、年龄大小,一律要登记造册,说是要发么哩良民证呢!”他望了望站在身边的、全村最俊的外甥女兰子,接着说:“你和承芳好好说说,要他莫把兰子的名字写上去。”

郑郎中这时才从里屋出来给耀慧打招呼。大志上前主动地给未来的岳父打招呼,这次叫的是“叔爹好!”

他再一次翻开牛皮包,从里面拿出一支派克自来水笔和一块怀表。他把自来水笔怀表分别放到他们手上,说:“叔爹没得么子好东西送给你们,留下这个做个纪念吧!”

虎头虎脑的宗祥带着宗萍在禾场里玩耍,桂芝低着头没发现侄子和侄女,被他们一声“姑姑”叫得一愣。

兰子有时放学回家,看见桃子放在圆篾箕还没纳完的鞋底,也好奇地照着鞋上的线路密度去纳,纳不紧就在小绳子上缠根小木棍用劲拽,纳出的鞋底与桃子纳的没有二样。桃子也巴不得,她想抽出些时间跟小舅妈学绣花。

兰子扭动着小脑袋,一只松散的小辫子摔在脸上。“爹爹,我也要买套鞋!”兰子用一种央求的目光望着郑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