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眼睛赶不及,忙在后面喊道:“嫂子!嫂子你慢点走啊!”

沈延生睨他一眼,心说这不要脸的也真是好笑,明明是大粗人一个,偏爱在形象上使劲。之前就是,为个头型翻老半天画报都不嫌烦。现在倒好,管了自己一个人还不够,还管天管地的管起别人晒太阳了。

不管什么地方什么局势,从来都没有一山二虎之说,如今赵宝栓顺利入驻罗云,这就意味着很快的又会有一场权利之争。沈延生夹在当中,帮谁都是不对的,仇报国是他的同窗,怎么讲都有情分,而赵宝栓那里,他又欠了一份人情。

沈延生躺在底下,起初挣扎,直至当头遭了暴喝,才像忽然力竭似的,松开了手脚。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已经完全的失了平静。然而冲动之下,他却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与分量。他在这地方根本就是个光杆司令,什么都依不上,什么都靠不上,更不要说救人了。

“干什么,还戴个帽子遮羞啊,你当初干这事儿之前就该想好了。”

竹马与竹马那是天造地配的一双,他总相信一句古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月亮他望了这么多年,哪能被半道冒出来的野猴子捞去,不能,万万不能!

沈延生还是一身军装的打扮,因为他不乐意穿赵宝栓给他找的衣服,他觉得人家眼光有问题,分不出美丑。所以尽管制服笔挺的勒得自己浑身难受,他还是耐心的忍耐着。

这个人会是谁呢。

……

当兵的脚程快,摸黑爬山就跟平地里走一样,可他不是。起初还好模好样的走几步跑两下,到了最后连滚带爬,到达目的地,他也不要脸面了,屁股重重的往黑乎乎的草堆里一滚,喘着粗气就开始解那几个卡住喉咙的扣子。再不解,他就该活活让自己的风度勒死了!

赵宝栓见他站在原地不动,抬手拿枪筒子扎他的腰,小跟班“哎呦”了一嗓子,扭身便往外去,刚撵出门,又听人吩咐,“一会儿把院子里的兔子笼也提进来,听见没有。”

嗓门尖尖的两句怒骂,没什么震慑力,听着又有些幼稚的气愤,丫鬟一看自家小少爷气鼓鼓的白脸蛋,顿时笑出来。上去给人抚抚后背,顺顺气,再把视线往地上放出去。

这仇三爷也是个人才,大部队全须全羽,独独的他这个领导指挥的挂了彩。一想二想,他对这位同窗仅有的那些赏识也落了地,认为对方实在是没什么本事,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狗屎运,总能沾上点飞黄腾达的好机遇。

沈延生面容一僵,哆嗦着嘴唇继续问:“……你看到我捎回去的条子了么?”

别人投鼠忌器,到了他这里便是杀鸡儆猴。转去面对了刘为姜,他也不问前因后果,张嘴就把人大骂了一顿。

匆忙间,沈延生只好写了个条子托人捎回小舅舅的当铺,告知自己这段时间要出去一趟。送条子的人刚走,仇报国就来了,兴致勃勃的拉着他上了一辆军用吉普。

小孩儿大概是对自己的骑术信心十足,居高临下,他嘴角弯弯的绽出两抹弧度,然后一摆那打理得油光水亮的小分头,踢踢踏踏的驾着马匹往跑道中走去。

熊芳定哼出一声冷笑:“是算不上请,因为你这就是赤裸裸的胁持。”

随从小心观察着少爷的脸色,动作瑟缩的把阳伞拿了回来。而沈延生和万长河恰恰站在桃树的阴影中,暂时也不需阳伞的庇护。

这是怎么了,春天到了?

沈延生两脚踩着上下阶的木梯,扭身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等等他?”

沈延生慢慢的抽回胳膊,降下枪口来对准了对街那个戴毡帽的唱碟机贩子,然后缓声说道:“枪的事情以后再说,我这儿有件事要问你,你得说实话。”

熊芳定一愣,不知道对方这话从何说起。

脱得剩下马甲衬衣,他摁在纽扣上的手顿了顿,继续说,“没事你就走吧,我要休息了。”

这青年之所以来见他,可能性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有求于他,再一种便是想在他这里谋一份差事。仇报国最近正得宠,所以这登梯上楼的事情也不算多奇怪,只是鲜少有人这样直言不讳的说自己怀抱目的的,如此,在虞棠海这里,沈延生便显得有了几分稀奇,多了几分古怪。

刘为姜说:“我去了趟白家岙那边,不过没什么确实有效的消息,但是仇报国这趟,应该是跟那一带的匪帮势力有所接触。”

对桌,赵宝栓随之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喝了点酒,脑袋一拱,这次是直接拱到姑娘高耸饱满的胸脯里去了,贴着那热乎乎的心口,他闻到人身上浓浓的脂粉气息,不知怎么的,这气息让他想起沈延生。那天夜里抱着人睡觉,那小少爷身上也是香喷喷的,但是跟这女人的气息又有所不同。琢磨半天,他自说自话的研究出一个词:男人香。

仇三想了想,指着那一拨小孩儿远去的方向,叽叽咕咕的说:“……他们……他们不带我玩儿。”

“舅舅?”他口里低声轻唤,脸上的阴云也变作疑云,“你回来了?”

“真不怕?”刀背顺着喉结来回刮,沈延生轻声细语的又问了一遍。

沈延生眼含笑意,默不作声的从头听到尾,末了评价道:“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千万不能松手啊。”

“……不知道。”

“什么?仇报国?”熊芳定脸一扬,刘为姜便看到了他微红的脸颊和漆黑发亮的眸子,只是那眸子里的光不是惊奇,而是疑惑与愤怒。

堂间是个敞开的场所,不适合说一些细语密话,所以万长河并没有让沈延生在堂间里停留。两人分花拂柳的一路直进,穿过两道圆月拱门,终于是到了万长河的私人房间。

宋世良不服气,他不服气也是有道理,人都有个争宠好胜的本能,更何况他的主子还是这么一位漂亮体面的美男子。想自己跟着万长河这么几年,前前后后也该是心腹,万长河的计策谋略没有几个是他不知晓的。可昨天

男人定定的看他,暮的开口:“你走过来一些。”

车夫脚程飞快,拉着他东弯西拐最后来到了一家旅馆前,旅馆的门脸没有先前的饭店气派,不过看着还算干净。

还是不要硬往人铁面上撞,要真撞出什么麻烦,恐怕兜也兜不住。

小孩儿抿着嘴听,到这里点点头,说:“你没杀我。”

“小兔崽子。”刘炮压低声音,仿佛是故意对着人睫毛尖吹气似的缓缓说道,“吃了我的东西,你就得是我的人。”

“那你给我说说,这一路上你都见识了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

“二当家。”

仇报国想躲,但是来不及,他身子太大,就是闪身走开,黑压压的影子掠过那纸糊的窗格上也要时间。索性,他也不躲了,站在窗户前面直起身子,就听虞定尧在里面喊了一句:“谁!”

“哎……话不是这么说。”

那是一把子弹。

他心里没底,而且十分恐惧,仿佛所有的运气都被押在了这场攸关生死的赌局上。

沉默着吞下一口唾沫,沈延生冒了一额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