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姨女子就是婆姨女子,头发长见识短,古人说的一点点也不差,我能不晓得,我能白给他孙子东西,凭什么?他是我爸了还是我妈了?

他站起不走,他对着我,瞪着我,他说:"你给不给,说句话,利利索索的。"

女的说"你说你,你家里又不是没婆姨,你家又不是没炕,炕塌了还是?非要和我弄。"

他说:"大包啊,你也来迟了?"

她看着对面破烂的庙,久久的,久久的,太阳变成看月亮,月亮边上有了星星。久久的,久久的,她说:"唉,娃娃好,娃娃坏,都是心里的块肉,谁叫养了那事了。"

我说:"唉,你也晓得办事情的麻烦,更何况这是埋人了,不是简单的埋个牲牲林林。"

他问:"你杀了几个猪?"

我说:"能吃是好事,现在那口饭,好好给吃上。"

我说:"这村子里就是不行,黑皮横行,什么都要独占,就没人来治治。"

她说:"没有。"

老婆子说:"哎,你还是起来看看,娃娃说不定还真有什么事了,这娃娃也是可怜娃娃。"

在寒窑里磨叽半天,总算给我递到手里了。要走了要走了,他还又说:"你爸这一辈子也没好活,到死也没见上个孙子。唉,你说你这娃娃,好好坏坏也问个婆姨给下个崽么,让老人高兴高兴。"

她在头前走的很快,直走了,是跑了。好像迟去一两分钟娃娃就有生命危险了。我说:"你走慢点,天太黑,咱们想跟上,看路。"我说:"要不你喊几声,这样娃娃听见好答应。黑夜里,声音才是真正的眼睛。"

她听见了,听见我说的了。我已经看不见她了,我就跟那龟孙子相跟着,跟上毬事不顶还害一路事,你说你闲着没事,胡咋呼什么么,正管的不管,不管的给你瞎管,什么孙子。我娃娃没什么还好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价抽你的筋。

我说:"你不要跟着我了,我顾不上和你走这么慢,我要前头可了,她还在前头。天黑成这么个,她走的那么快,路生,我要看看她去,你一个慢慢走。"我正不想和这龟孙子一块走,什么孙子,没事你瞎咋呼什么娃娃,也就我那老实的娃娃听了,要是我,我肯定把你孙子骂你一顿。正管的不管,不管的瞎管,什么孙子、鬼子子。

她在喊,我听见了。黑夜里,声音才是最好的眼睛。她喊:"双双啊,你在哪,妈来找你来了。我的娃啊,你在哪,家里做好饭就等你一个着了,等,不回来,等,不回来。你在哪,我的娃娃。"

声音越来越近,我还没看见她。我就喊她,我喊:"你走慢点,天黑成这么个,走慢点,看路。"

她喊,我猜她还是直走了,是跑了。她喊:"双双啊,你在哪,妈来找你来了,家里饭做的好好的,就等你一个着了,等,不回来,等,不回来。我的娃娃啊,你肯定饿了,我给你带了个馍馍,快点答应妈妈。"

憨人就是憨人,还给带馍馍了,我还没看见。她什么时候把个馍馍悄悄价揣里可的,你说憨人憨着了,你看看做这事,是憨人能做得出来的?憨人有时候不憨,跟精人一个样样的,你看看现在做这事,是憨人能做出来的吗?

他跟上来了,手电光一晃一晃,日你妈的,晃什么晃,刺的眼都睁不开。我说:"不要晃了,你晃什么晃,有事你先回去,我们慢慢找。"他笑,嘿嘿的笑,你笑什么笑啊,这个时候还笑,嘿嘿嘿嘿,越笑越还来劲。老子没时间看你笑,你要回你先回可。他笑的差不多了,他说:"不要找了,娃娃回去了。刚才你家大小子打来电话,说娃娃回来了,正吃饭着了。"就这么个,你嘿嘿嘿嘿的,笑什么笑,有什么笑的,老子没时间看你笑。

她还在喊,还直往前走,是跑。憨人啊,咱们回,娃娃回去了,已经在吃饭了。我喊:"不要找了,娃娃他妈,咱们回,娃娃回去了,正吃饭着了。"

她说:"嗯,我没找到咱们娃娃。找不见,不晓得去哪了,找不见,我的娃娃,你去哪了。"我说:"在家里,我们回,娃娃回去了。"

她说:"我没找到娃娃,找不见,不晓得娃娃去哪了,我的娃娃。"

我的憨人啊,娃娃回去了么,在家里吃饭着了,你说你,在这里打死也找不上。娃娃回去了么,你就要在这里找,快回。早早价吃了饭,早点睡,明一大早还要出山了,还有一半的糜子还没有锄开,草长的老高高的,天旱,不晓得草怎么就长的那么高。

天黑成这么个,你走慢点,咱们相跟上,看路。我拿手电着了,咱们相跟上。今把你老小子轻饶了,我娃娃没个什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能把你小子轻饶了就说你老小子还能行了。天黑成这么个了,你走慢点,看路。

到川地了,怎么玉米林子飒飒飒飒价响,这又没风,遇见鬼了?活这么老小,还没见过个鬼。我还想见见了,怎么就玉米林子飒飒飒飒价响,又没有风,这是谁家儿的,让我看看这是谁家的玉米地。这正到吃玉米的季节了,掰上几个棒子,回家往锅里一煮,那真他妈的能香死人了。玉米味就给你满家的跑,怎么玉米林子就飒飒飒飒价响,这又没风,遇见鬼了,我还不信,活这么老小还没见过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