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毛的,就跟着。她走两步我半步,她两步我半步,她两步我半步;她走小路我走小路,她转弯我转弯,她没去我家的地里我也没去;她进了娄胖子娄三的地里我也进去了。她见了娄胖子笑了,我没笑,我在不远处看着,看着,看着。看得我也难受,那里好硬,没想到老了还会硬,真是宝刀不老。她脱了衣服,他也脱,他身上的肉坠着身体,负担好重。

我说:"谁啊?半夜三更的敲什么敲?"

他又说:"你爸是夜黑里几点殁下的?"

拐子叔说:"娄胖子,老子给你还回来了。"

娄胖子的婆姨说:"慢点,我难受,慢点,我难受。"

拐子叔说:"慢你妈的bi,老子就快。"

一个说慢点,一个就更快,一个说慢点,一个就更快。就是这样,猛的进,猛的出,猛的进,猛的出。娄胖子,你也应该给老子看看,看看我们这个事情,你也会和我一样喘吗?反正我是喘得不行,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一,实在是不行了。你怎么那么能干啊,我三十一下就不行了,老了,不中用了,差不多了,老子也不亏了,差一两下老子认了。

就这事,我妈还不让我说,我明明就是看到了。这拐子叔,平时老老实实,看不出,原来是这样的人。还让娄胖子叔看,这不是找事吗?我又不是娄胖子,喊什么喊,害得我看的脸通红,烧的厉害。

听你回来说,路平叔殁下了,就后天埋了。唉,这可给路大哥搁下了,一个两个人的家,现在就剩一个了。路大哥怎么就问不下个婆姨?人长的平平整整的,没有什么缺陷,怎么就问不下?实在想不通,农村的女子多了,怎么就问不下?

你说:"昨天夜里,候二欺负我路大哥了。"

我说:"这村子里就是不行,黑皮横行,什么都要独占,就没人来治治。"

你说:"憨女子,哪有那么容易,现在就是老实巴结的人吃不开,黑皮恶霸正吃得香。"

我说:"妈,迟早有一天这些人会倒下的。"

你说:"说得对着了。你再能再精,也是个死,谁也逃不过那一时。"

你还说:"算了,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反正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要多管闲事。"

真的是没办法说,怎么就觉悟这么差。国家是富了,是强了,这是人民当家做主的国家,不是黑皮恶霸的国家,怎么就不管自己的事情。唉,他们的想法也对,你一个人说有什么用了。人家都说是黑的,你说是白的,你一张嘴能说过人家十张嘴了?白的也是黑的,黑的也是黑的,白黑都是人家说了算。

我说:"妈,你说咱们村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就光棍这么多,老的是光棍,小的也是光棍,老老小小都是光棍。这样下去,咱们村就不要叫娄家村了,干脆就光棍村算了。"

她说:"本来就叫光棍村,人家外村的早就这么说了。怎么弄的?个自不争气么。"

我说:"怎么就不争气了,男人都是男人,和女人都能养娃娃了,怎么就个自不行?"

她说:"你哥幸亏出去了,不然在这村里问婆姨也是不好问。你看看那年轻后生一天闲着,一溜一溜的,什么也不做,不是吃就是喝,不是偷就是抢,人家谁家的女子来了,来了跟上喝西北风了?"

我说:"嗯嗯,这倒是。"

她说:"你看,路大,跟老子死也没叫老人看见孙子。"

我说:"嗯嗯,这倒是。"

她说:"还有,拐子家的三个儿子,这将来也是光棍料。"

我说:"嗯嗯,这倒是。"

她说:"一道街上的,娄富家、娄精仁家将来都是光棍一大堆,唉,就看将来这村子里有什么发展没。"

我说:"这村里能有什么发展?"

她说:"听说,是听说,这村里要修个火车站。"

我说:"这要是真的,那就不得了,人多了那就婆姨也就来了。"

火车站一修,月亮就变成了太阳,太阳又变成了月亮,该做饭了,吃饭。

唉,看恓惶不,可怜不,在这村里,不要什么大的事情就能炫耀,能问个婆姨就是炫耀的大资本。男人,没有女人,这辈人就要绝了。绝了,断后了,没有娃娃,谁给传宗接代?既然存在就有它的合理性,我还就不信了,有这么多的光棍,在一个地方也肯定有这么多剩下的婆姨,像如女儿国那样的地方。神话是神话,可是这样的地方应该还是存在。没过多长时间,拐子叔家的大小子守财就找到了这样的地方,谁说没有婆姨?谁说这是光棍村?不是的,守财就给村里解决了这个问题。

不了说守财有本事了,拐子叔受了一辈子,没白受。比路平叔的命好,最起码活着见上孙子了,毛格楚楚的孙子抱在怀里,那叫个舒服。我看拐叔舒服的样子,就是给个天他也不换。

人家问他舒服不、舒坦不?

他说:"舒服死个人了,没有的不晓得。我日他一万辈祖宗,你就是给个天也不换。唉,这当然是我想的,婆姨有了,养娃娃还要经过个十月怀胎了,哪有那么快的,有了婆姨有没有娃娃还不一定了。

我看见路大正忙里忙外的张罗事情,明就埋了。他过来叫我,要我给他记礼帐了。一个原因,我会写字了,其他人不会写字,不叫我叫谁了。就我会写,那还都是要写大写壹贰叁,就我会写,不叫我叫谁了。

他说:"妹子啊,你看哥这,明天早点来给咱爸记礼帐。"

本来还同情他了,现在说是咱爸,至于要这么说么。我爸是我爸,你爸是你爸,我爸怎么就成你爸了,你爸怎么就成我爸了。我爸叫娄拴柱,你爸叫路平。我爸是我爸,你爸是你爸,你爸殁下了,不是我爸殁下了,你看,我爸还在炕上坐着吃饭了,吃和面就馍馍。

我说:"咱爸?我爸在炕上坐着。"

他说:"不是,是我爸。你看你,这还计较,哥不是忙的么哥。"

我说:"你忙也不能把我爸说成你爸,你爸说成我爸啊。"

他说:"妹子,你明早早价来,哥忙的长八只手也忙不过来。"

我说:"你忙也不能这样,我爸活着,你爸殁下了。"

他说:"明早早价来,哥忙的就是长八只手也忙不过来。"

我说:"嗯,你忙你的吧!"

他说:"明早早价来,哥忙的就是长八只手也忙不过来。"

唉,你说,活着不给好好吃,死了,才这样胡闹。你就是给他烧个金娃娃他也不晓得,你就是给他摆八碗九碗,他也不会吃了。嘴闭的光格单单的,你说你,活着不给好好吃,现在才给这样闹,憨人啊!你就是给烧个金娃娃也不顶事,他不晓得。你就是给摆八碗九碗,不顶事,他不晓得。就凉哇哇的在土窑子里睡着,什么也不晓得,你就是给烧个金娃娃也不顶事,顶毬了,毬也不顶,就是胡糟蹋东西了,憨怂。

路大啊,你就不要这样大闹了,毬呀不顶,你还借下一屁股债。顶毬了,他也不晓得,你就是闹的再红火他也不晓得。说不下,唉,憨人啊,说不下。天爷爷呀,你说人怎么就憨成这么个,是怎么想的,人死了,你就是给烧个金娃娃也不顶事,你就是给吃个八碗九碗也不顶事,不顶事么。人死了,就不要给胡闹了。

不要看我紫霞是个文化人,这么些话我就能这么说,在这村里,把我都感染的脏话直淌了。唉,改不了了,我就这样了,这里生养的我,这就是它给我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