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觉慧追问一句。
他们离家不远了,刚走过十字路口,一个黑影迎面走来。这个人慢慢地走着,埋着头过
的和小的都聚在老太爷的房里,有时也在右上房的窗下,或者折金银锭,是预备供奉祖先用
了裙子。跟往常敬神的时候一样,男的站在左边,女的站在右边,两边各站了一大堆人。堂
非常烦躁,他甚至不愿意看见家里的任何人。尤其使他不安的是,鸣凤好像故意在躲避他。
“昨晚上吃了那么多酒,醉得连衣裳也没有脱就睡了,这样的冷天,很容易着凉。我来
好的消息是一天比一天地多,而被关在所谓“家”的囚笼里的觉慧,也是一天比一天地
伺候。一道菜来。从厨房端到堂屋外面左上房的窗下,放在那张摆着一盏明角灯又叫做琉
街上任意横行,没有人出来干涉。
“我们给丘八打了!……就在万春茶园里头。”
睡看头发花白的老黄妈;还有一张较小的床,十六岁的婢女鸣凤坐在床沿上,痴痴地望着灯
走了,”觉慧在窗前一把藤椅上躺下去,翻开那本十六开本的杂志,像捧着宝物似地带笑
堂屋里灯光昏暗。左右两面的上房以及对面的厢房里电灯燃得通亮,牌声从左面上房里
母。这个继母还是他的死去的母亲的堂妹。环境似乎改变了一点,至少他失去了一样东西。
了。”觉民说毕就往外面走。
时吹动轿帘,她也不觉得。
些,但是一双眼睛非常明亮。“不要紧,就快到了。……二哥,今天练习的成绩算你最好,
“你们是小姐,当然跟我们不同,”觉慧刚刚嚼完了一大口饭,放下碗抢先回答道。
“你们每顿饭非有鸡鸭鱼肉不能下咽。你晓得我们上学时候在饭馆里吃些什么?青菜,白
菜,豆腐,豆花!……可是现在也该你们受罪了,我希望交通多断绝几天,看你们怎样
办?”他还要说下去,觉民暗暗地触他的肘,示意他不要再说,他也仿佛看见几位长辈的脸
上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便住了口,推开椅子站起来。
“我在跟二哥说话,哪个要你来岔嘴?”淑华努起嘴,看觉慧一眼,掉过头去不再理
他。
吃过早饭,觉新三弟兄便出去打听消息,并且打算到姑母家。街上行人不多。每
家公馆门前站了四五个人,伸长颈项只顾东张西望,或者在谈论时事。每隔十几步远,路边
立着全武装的兵,有的兵提了枪慢慢地沿着墙走来走去。觉新们在他们的身边走过,并不曾
给他们拦住,就放步向前走了。
在三岔路口,五六个人站在栅子跟前,仰起头读墙上贴的告示。觉新们也把告示读了。
这是督军宣布下野的布告,督军很谦逊地说自己“德不足以服人,才不足以济变”,所以才
酿成这次的战争,以致“苦我将士,劳我人民”,现在决意交出政权,实行下野,免得再
“延长战争,糜烂地方”。
“现在兵临城下,才来说这些漂亮话,为什么早不下野?”觉慧读完告示讥笑地说。
觉新在旁边听见他的话,吃惊地向四面看,幸好附近没有人,才放了心,连忙把觉慧的
袖子扯一下,低声警告说:
“说话当心点。你难道不要命吗?”
觉慧不作声了,他跟着两个哥哥走过栅子。在那所旧庙宇门前放着十几枝步枪,交叉地
立着,成了两堆,旁边站着十几个兵,他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庙旁那家杂货铺半开着
门,那里有当天的报纸,觉新们借了来,匆匆地看了一遍。报纸的态度开始改变了,虽然仍
旧替那位宣布下野的督军说好话,但是同时对敌军也取消了逆军的称呼,不再称某逆、某
贼,而改称某军长、某师长了。而且从前发过通电痛陈某逆、某贼的罪状的商会和拥护旧礼
教的团体如今也发出通电欢迎某帅、某公入城了。
十几位著名的地方绅士也发出吁请张军长早日入城“主持省政”的通电,领衔的人便是
冯乐山。
“又是他,”觉慧冷笑道。
“这样看来大概没有事情了,”觉新欣慰地说。他们已经走过了两条街,现在走到第三
个街口了。
前面的栅子紧紧关住,两个兵拿着枪守在那里。他们只得回转身来,想从旁边一条小巷
抄过去。但是刚刚走过小巷进入一条大街,他们又被一个步哨喊住了。
“站住,走哪儿去?”那个瘦脸的兵恶狠狠地问道。
“我们去看一个亲戚,住在xx街,”觉新客气地回答。
“过不去!不准走!”说了这两句简单的话,兵就把嘴闭上了。他望了望手里的枪,眼
光又落在枪刺上,现出得意的样子,好像对觉新们表示:你们若是不听从我的话,上前走一
步,就是这么一刺刀。
觉新们只得默默地掉转身子,再走过小巷,打算另找一条路绕过去,但是费了许多功